花廳里,左右盡退,只余明亭遠(yuǎn)和明檀二人一上一下坐著,明檀主動問了聲:“爹爹,您想同我說什么?”
“沒什么,就是,這不好久沒和你說說話了。”明亭遠(yuǎn)喝了口解酒茶,又清了清嗓子,“旁人都說瑯哥兒和你生得像,其實要說像,還是和明珩那小子更像。”
明檀仿佛明白了什么,也不接話,垂眸抿了口茶。
明亭遠(yuǎn)頓了頓,明檀這小女兒在他心目中最是善解人意,向來是他起個頭,她便能會意往下接。
干等半晌沒見明檀應(yīng)話,明亭遠(yuǎn)只好硬著頭皮又兜了會兒圈子,兜得口干舌燥,他終是忍不住直接問出了口:“阿檀啊,你哥的婚事可不能再拖了,如今他連家都不回,你說這,如何是好啊?”
明檀作不解狀:“哥哥不是有心儀的女子了么,且這回不回家,也不是哥哥能定的,哥哥如今在全州身居要職,又如何能隨意回京?”
“那女子如何能成!”明亭遠(yuǎn)想都沒想便揮手道,“那家世,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先前明亭遠(yuǎn)被疑通敵叛國入大理寺獄時,明珩也被扣押于龐山縣衙,其后還被押解入京,只不過入京沒幾日,明亭遠(yuǎn)就洗刷冤屈了。
從前父子倆關(guān)系緊張,借著這回遭難,難得有所緩解,可緩解不足兩日,明珩提出想娶龐山縣衙的小捕快青和,就遭到了明亭遠(yuǎn)的強烈反對。
明亭遠(yuǎn)雖是武將,然骨子里卻極重世家規(guī)矩,明檀的生母白氏,如今續(xù)弦的裴氏,無不是名門閨秀,端莊大方。明檀與明楚兩個閨女,他顯然也更滿意明檀的貴女作派。他想都沒想過,身為侯府世子的明珩,會想娶個毫無家世可的小捕快!
“爹爹,您若是因為家世不滿青和姑娘,委實不必。”明檀緩聲道,“此番卸下兵權(quán),爹爹還不明白嗎?靖安侯府已經(jīng)出了我這位定北王妃,再與高門結(jié)親,也許就不是錦上添花了。”
明亭遠(yuǎn)默了默:“這道理我當(dāng)然懂,我也沒想再結(jié)一門定北王府這樣的親,可咱們侯府再小心再謹(jǐn)慎,也不至于淪落到娶個這……這樣的世子夫人吧?這成何體統(tǒng)!”
他越說越想不通:“上京什么人家沒有?麓崧書院師先生的閨女,還有那什么……翰林院嚴(yán)編修的妹妹,這都是書香世家,哪個不比小縣城的女捕快來得好?”
“她們很好,可哥哥都不喜歡。”明檀放下茶盞,“爹爹可知,此回靖安侯府落難,哥哥被押入京,青和姑娘不顧家中反對也非要跟來京城?”
明亭遠(yuǎn)不。
“在此之前,她并不知哥哥身份,更不識爹爹,可她只因敬慕哥哥,便愿相信他的父親絕非通敵叛國之奸賊。就算靖安侯府闔府株連,哥哥被斬于市,她也堅持要來送這最后一程,這份情誼如此難得,哥哥又怎會辜負(fù)?
“哥哥雖未從戎,可性子極倔,爹爹您也是知道的,左右他的心意無可回轉(zhuǎn),爹爹不如順了他的意,許還能與哥哥挽回些父子情分。青和姑娘家世不顯,但至少清白,對侯府來說,這便已經(jīng)足夠了。”
明亭遠(yuǎn)沉默著,然見其神色,顯然已有松動。
明檀還想再勸些什么,明亭遠(yuǎn)卻擺了擺手:“先不說他了,說說你。”
明檀稍怔。
“你母親一直擔(dān)心,你和王爺鬧得太過,鬧散了情分,我今兒瞧著,他對你倒也還算上心,我也就放心了。先前的事本來也怪不到他頭上,俗話說得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看在你夫君的面上,對靖安侯府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我也沒與他鬧……”明檀略有些心虛地辯解了句,抿了口茶,她又轉(zhuǎn)移話題道,“爹爹,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何事?”
“皇上既如此忌諱手握重權(quán)的臣子,為何對夫君如此信重?”
江緒手握五十萬定北軍,占了大顯一半可調(diào)兵力,還養(yǎng)著津云衛(wèi)眾多高手,威脅性較之明亭遠(yuǎn)高了不知凡幾,有此疑問的從來不止明檀一人。
明亭遠(yuǎn)略略沉吟:“他們二人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皇子們都在相爭皇位,堂兄弟間關(guān)系親近也是正常,況且皇上多次陷于危急之中,都是啟之出手相救,這可不是一回過命的交情。”
他不知想到什么,又輕嘆了口氣,聲音極緩:“況且啟之和你爹不同,你覺得,以如今定北軍之勢,皇上除了無條件信任于他,還能做什么呢?其實也不是如今,很早以前,就是了。”
明檀聞,愣怔半晌,久久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