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陸夫人怎么可能是怕她住的不習慣所以讓人去南陽打聽?恐怕是怕她為人不端禍害了陸家,才讓人去南陽吧?
而這些彼此心知肚明就好,實在不必說出來。
侍女靈犀敬佩無比地在外等著,看羅令妤出來時,已經將她之前怎么都靠近不了的秦媼領了出來。秦媼跟著高挑瘦削的女郎,伸手不斷激動地抹淚。羅令妤裊裊娜娜地與一路送她出院門的綠腰等侍女告別,唇角始終帶著笑。
羅令妤等人領著秦媼離開。
她步子越走越快。
趕不及到“雪溯院”,半途上,站在湖邊,尋了沒人注意,羅令妤吩咐侍女們守著,自己將秦媼拉入了湖邊的蘆葦叢。羅令妤急聲問道:“乳母,南陽出事了么?我們之前不是說好的讓你在南陽養老么?你怎么來這里了啊?”
“南陽不會打仗了吧?”
“沒有,沒有!”秦媼連忙寬慰羅令妤,她見到自己女郎分外激動,一眼不錯地盯著女郎越發明麗的面孔,目中含了淚,哽咽道,“都好,都挺好的!羅夫人挺好的,女郎們也都沒事……”
羅令妤嗔道:“那你哭什么?竟嚇我!”
秦媼泣淚:“可那位范郎……”
范郎!
羅令妤眼眸輕縮,她略微不自在道:“提他做什么?我都到建業了……我都說了我會很快嫁人的,你們不要為我操心了!”
秦媼急道:“可是眼見都要半年了……娘子你就別騙我了!我跟陸家的下人問過了,她們沒人說你好事將近啊。”
羅令妤雙頰微紅。
她略略羞澀:“我沒騙你……只是我看上的這位郎君,比較難搞,短時間內攻不下……”
陸三郎不可能短時間內娶她,他這人太假正經,非常看個清楚不行,非要追溯感情最開始的緣故不可。但他確實與她曖.昧不清,也確實讓她牽腸掛肚。她觀陸昀人品,他也不是那般會始亂終棄的。若他與她分開,定只是因兩人不和的緣故。
她都快要攻下陸昀了……
陸昀已經動搖得不行了,他就快要承認他的動情了……
她怎么可能在這時候換別的郎君,放棄陸昀呢?
秦媼更加著急了:“你說的不會是陸三郎吧?我聽陸夫人的侍女們說了,她們也提過你和陸三郎……但是娘子你莫要犯渾。我聽人所說的陸三郎,不和我們南陽的那位范郎一樣么?你栽在范郎身上一次,還要再栽在那什么陸三郎身上一次么?”
“女郎,你要清醒些啊!”
“士族郎君自然各有各的不同,只是你的眼光為何總如此相似……你就不怕他是第二個范郎么?”
范郎!
羅令妤臉色微白,絞著帕子的手用力。她幾乎是第一時間便反駁:“陸昀才不是范郎那種男人!”
她煩惱地踱步:“乳母,你別管我的事了。你還是回南陽去吧,你跟伯母他們說,說我在建業一切都好,讓他們不要牽掛我,也別催我。我快要嫁人了,真的……”
秦媼幽幽看著她,見女郎如此堅定,提起那位陸三郎眸子都亮起。羅令妤總是這般,毫不氣餒,積極地爭取出路。跌倒一次,撞得頭破血流,她卻還要再次站起。秦媼自來看著這個娘子長大,知道這個娘子長到這么大,在汝陽城破后,她吃了多少苦……吃了多少苦,才能在南陽過下去,又能來到建業。
然而、然而……
秦媼掩面哭道:“恐怕來不及了啊娘子!”
羅令妤一驚,忙問:“到底怎么了?乳母你別哭,你快說啊!你急死我了!”
秦媼顫聲:“當日你求了羅夫人,羅夫人偷偷送你離開南陽不久,那位范郎就來羅家提親了。羅家實在拗不過范氏啊……半年來,我們都等著你能在建業覓得好姻緣,讓范氏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半年了,婚前禮都要走完了,你卻……我實在等不及了,就來建業找你。”
秦媼咬牙:“令妤,你若是實在無法,不如就逃吧?你可千萬不能嫁進范家啊。范郎會折磨死你的!”
羅令妤面色慘白,心中悲戚震撼——怎么她竟突然就多了一個未婚夫君?
秦媼又開始哭,毫無主意,只知道翻來覆去地勸羅令妤,要么嫁一個比南陽范氏位高權重的豪門大世家,要么羅令妤趕緊逃吧。但是羅令妤怎么逃?身后的南陽羅氏就不管了么?南陽羅氏就算不曾對她如何好,就算坑了她一把,但也養了她和妹妹一場。這次來建業,羅夫人更是支持她。若不是羅夫人悄悄送她走,她哪里能離開那個狼窟……
羅令妤怒道:“別哭了!哭有什么用!你真是煩人!”
秦媼捂住嘴,努力止住哽咽,她淚眼婆娑,看向這個一怒起來、身上就全無柔弱感的女郎。發怒的羅令妤身上會發光,眼睛明亮,唇瓣緊抿,那樣的倔強不服輸,目中神采動人……秦媼心中難過,聽羅令妤喃聲:“……眼下,我只好求陸昀那混蛋了。”
秦媼憂愁:“那位陸三郎么?女郎真的對他這般有信心,真的覺得他不會是第二個范郎么?就算你這次真的遇上良人,那位陸三郎的人品可期,但是你與他相識不過半年。他真的會為了你對上南陽范氏么?”
南陽范氏,那也是豪門世家。
若非豪門世家,如何能把羅氏壓得抬不起頭,逼著羅氏將羅令妤嫁過去?
羅令妤苦笑。
她心中其實也忐忑,然她忐忑的,和乳母擔心的不太一樣——她乳母沒有與陸三郎相處過,不知道陸昀是什么樣的人。乳母怕陸昀不肯幫她,但是羅令妤更怕的,是跟陸昀坦白自己有一個未婚夫君。
她才因一個琉璃臂釧的事鬧得那么厲害,后果是陸昀眼睛差點被燙壞。這個篇章好不容易揭過去,他好不容易重新和她說話……她就要跑去跟陸昀說,她是一個有未婚夫君的人么……
她即使跟他哭說自己不知情,但陸昀那抽絲剝繭一樣的直覺……羅令妤頭有些痛。
出了蘆葦叢,侍女們看到女郎面色難看,神情恍惚。秦媼哆嗦著肩哭哭啼啼,羅令妤心煩意亂地讓她們安排秦媼在自己院子里住下。羅令妤再問起陸昀,靈玉奇怪地看她一眼:“三郎現在眼睛蒙著紗布,行動不便,當然沒法出門,待在家中了。”
羅令妤“嗯”一聲:“讓人去清院跟錦月說一聲,說容我梳洗一下,我去找三表哥玩兒。”
靈玉:“梳洗?不必了吧?女郎你已經這么美,衣衫妝容又不亂……再說三郎眼睛看不見,你打扮的再美,他也不知道啊。”
羅令妤低聲:“你懂什么?見一個郎君,一定要做好萬全準備。畢竟在見他之前,你并不知會發生什么。”
“若因一時疏忽,以糟糕形象被他看到,無意間,一些緣分可能就此飛走了。”
靈玉:“……”
面有古怪,頓覺羞愧。
其實她們這些侍女,已經認定表小姐日后一定會嫁到陸家來的,她們一定會一直伺候表小姐的。陸三郎對表小姐的態度,和對旁的女郎那不理會的態度,對比如此鮮明……表小姐竟然還不滿足,還要用心對陸三郎。比起表小姐這份心,她們平日真是太敷衍了。
竟從未想過時時刻刻打扮得鮮妍明麗,好面對任何意外。
……
因眼上蒙紗,許多事都做不了,晌午烈日當頭,陸昀干脆睡在葡萄架下。恍恍惚惚,一覺醒來,聽耳邊甜膩的女聲驚喜道:“雪臣哥哥,你睡醒了?我給你剝了葡萄,做了酥山,用雪水澆過了的。你要嘗嘗么?”
陸昀:“……”
陸昀慢慢坐起,慢騰騰道:“你有事求我?”
羅令妤:“……!”
陸昀:“聲音這般膩,我還未睡醒就跑來討好我……說吧,什么事。”
羅令妤為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如果我以前做錯了些事,你會原諒我么?”
陸昀漫不經心:“會啊。我多大度的人……你說吧。”
羅令妤鼓起勇氣,怯怯而望:“我有一個未婚夫君……”
白紗下,郎君俊美的面容被日頭映得不見黑,反倒有些發白。這位坐起來的玉面郎君,上一刻唇角還有一絲笑,下一瞬他臉刷地冷下。他沉默著,一不發,扶住葡萄藤架,起身便走。
作者有話要說:陸三:我還是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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