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燼無法忽視心里的感覺,他不想殺她了。
并非是因為那個陌生少女的絕色容顏,五百年鬼哭河的沉浮,他早看遍世上紅粉枯骨,美丑在他心里再無差別。
一想到要殺了她,他心里卻隱隱不適。
但若他不殺她,葉夕霧怎么辦?
一只迷你老虎懶洋洋從他衣襟里探出頭,口吐人:“耶?你怎么受傷了?誰能傷你啊!”
澹臺燼本就心煩,看見這種蠢東西更煩,他五指張開,捏住它頭,冷酷地說:“閉嘴。”
虎妖立刻討好地拍澹臺燼馬屁:“我說錯了,您天下無敵。”
它委屈死了,明明都修仙了,仙人不都是好脾氣的嗎,喜殺戮、還與妖魔為伍的仙人它就見過這么一只。
難受死虎了。
澹臺燼把它扔進乾坤袋:“嗅到滋養靈魂的東西再放你出來。”
紫色天幕越來越濃,他抬頭看著天空,彎了彎唇:“魔降要來了。”
澹臺燼尋了個方向,不管要殺她還是弄清她是誰,他都必須跟上去。
蘇蘇走出石林不久,也看見了詭異的天色。
紫色在天空蔓延,路上遇見了幾個弟子,他們看見蘇蘇,眼里閃過一絲驚艷,隨即好心道:“仙子,天色有幾分詭異,你若沒有急事,先別尋寶了,找個地方避避吧。”
蘇蘇不確定地說:“這似乎是魔降。”
她一出聲,幾人面面相覷。大家都是年輕一輩的弟子,有人聽老一輩的仙長講過什么叫魔降,當即變了臉色。
蘇蘇小時候聽勾玉說過。
勾玉講——
“魔降萬年難遇,有時候在現實世界,有時候會出現在秘境里。對于妖魔來說,魔降是好東西,魔降如雨,倘若被厲害的妖魔吸收了,修為說不定會更進一個境界。但對修真者來說,魔降比腐蝕還可怕,不僅會讓仙體沾上魔氣,還會形成心魔。”
念及此,蘇蘇道:“諸位仙友小心,若真是魔降,別讓魔氣沾染了你們,一定要設結界。”
“多謝仙子。”幾個弟子臉色凝重,抱了抱拳,腳步匆忙從蘇蘇身邊走過去。
蘇蘇也沒想到,蒼元秘境里竟然有魔降這種東西。
她有些擔心扶崖和衡陽宗弟子。
畢竟不是人人都知道魔降的存在,她現在知道的一切,也是因為曾經身邊的九天勾玉通天徹地,知道從上古以來的奇聞軼事。
蘇蘇從石林里出來,才知道外面已經過去半月了。
也不知道扶崖在哪里。
眼見紫色濃郁得快侵染半邊天空,她也沒辦法找扶崖了,只好暫時停下腳步,找躲避魔降的地方。
不知道魔降對她如今的身體有什么損害,但是能避則避,謹慎為好。
知道魔降這種東西,找地方躲避也沒用,蘇蘇干脆席地在梨花樹下盤腿坐好,掐訣設了個結界。
結界才設好,腰間碧玉鈴鐺突然一響。
“扶崖?”蘇蘇睜開眼。
碧玉鈴鐺響得越來越劇烈,蘇蘇心道不好,扶崖有危險。
她怕小師弟出事,走前偷偷在他身上放了片保護他的翎羽,翎羽可以保護他免受一擊。
如今翎羽沒了,鈴鐺才會響。
可是魔降要來了,扶崖又在哪里呢?
蘇蘇放下了布置結界的手,用追蹤術找人。
她走了沒多遠,紫色的魔氣一縷縷鋪天蓋地落下。蘇蘇殺了炎火獸,靈力還沒徹底恢復,如今邊用追蹤術找月扶崖,便撐著結界,有幾分吃力。
她修無情道還不足一月,倘若再久些,她會強大得無畏一切,可是時間太倉促,她來不及徹底成長。
蘇蘇怕扶崖出事,也顧不了那么多,御劍朝著前方飛去。
仙劍沾了魔氣,已然漸漸變成魔劍。
蘇蘇越來越吃力。
一路上,她看見有不少躲不了魔降的弟子受了重傷。
終于,在一條溪流邊,她看見了一個受傷的白色身影。
“扶崖!”
月扶崖趴在地上,生死不知,身邊是面色驚恐的岑覓璇。
“你……你,黎蘇蘇。”
蘇蘇懶得理她,連忙扶起小師弟。魔降已有一會兒,岑覓璇身上衣服破破爛爛,神色懵懂,身上的護身寶衣卻暫時護著她。
扶崖就遠遠沒有那么好運,魔氣已經隱隱進入他的身體里面。
蘇蘇神色凝重,也來不及探究發生了什么事,連忙抱住扶崖,在周身布置了一個結界。
懷里蒼白的少年感知到什么,吃力地睜開眼。
“師姐……”
“噓,別說話,師姐在,你不會出事的。”
扶崖低咳兩聲,怔怔看著蘇蘇的側臉。
岑覓璇惶恐蹲在一旁,她雖然天真,卻也不蠢,知道天上不是什么好東西,連忙也給自己布置了一層結界。
魔氣侵蝕著扶崖的眉眼,蘇蘇猶豫片刻,抬起手,覆上扶崖的臉。
月扶崖握住她手腕,搖頭:“師姐,不要。”
他比岑覓璇聰明多了,知道自己恐怕被魔氣侵蝕,怎么能把這種東西給蘇蘇呢。
蘇蘇說:“沒事的,魔氣不會影響到我。”
月扶崖依舊搖頭:“可你會疼。”
不管是誰,哪怕是靈體,魔氣入體要消散掉,依舊會很疼的。
蘇蘇怔了怔。
五百年前,她以自己的眼睛換魔神的眼睛,那年她疼得痛不欲生,可是沒有人救她走出黑暗。
而今,她想轉移少年身上魔氣,月扶崖固執搖頭。
——你會疼。
他這樣說。
蘇蘇似有所覺,她抬起頭,看見遠處一個玄衣少年冷冷看著她和月扶崖,皺起眉。
澹臺燼站在魔降里,沒有布置結界,任由魔氣在他身上肆虐。
奇怪的是,他并沒有被魔氣侵蝕,魔降一碰到他的身體,反而朝他聚集過去,變成淺淺的紫光。
怎么會這樣?
蘇蘇卻來不及多想。
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糟糕,麻煩在這種時候跟上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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