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射向她的魔矢,卻在離她肩膀只有微厘的地方,被人握住。
她抬眸,看見近在咫尺,一雙脆弱的紅瞳。
她視線緩緩下移,看見澹臺燼蒼白的手,握住他射出的魔矢。
“我輸了。”他似哭似笑。
風是靜的,玄色魔矢在他被他捏碎成飛灰,消散在空中。
蘇蘇看見他的神情,心臟像是被一只手猛然握住。她放在重羽琴上的手指微微發顫,說不出話來。
為什么……不躲開?
娰嬰看見這一幕,眸光流轉,地上的公冶寂無神情冷然,突然舉起了落在地上的斬天劍。
“蘇蘇小心!”搖光大喊。
重羽脫離蘇蘇的手心,對上身后的斬天劍。
然而沒有主人驅使的神器,怎么比得上有強大修為驅使的魔器。
重羽“叮”的一聲,被彈開。
冰藍色的光變得暗淡,隱回蘇蘇身上。
斬天劍頃刻要刺入蘇蘇身體。
搖光閉上眼,不敢再看,天穹一片昏暗,強烈的光閃過。
她再放下袖子時,眼前空空蕩蕩,只余下一片皸裂的土地。澹臺燼不在,蘇蘇也不在,空中血腥氣彌散。
搖光喃喃道:“不見了。”
天上紅月隱去。
對于妖魔來說,祀月夜也結束了。
娰嬰追了幾步,想到什么,看向空中一團祥和的白色仙氣,臉上露出微妙的神情,她扶起重傷的公冶寂無。
“走!”
天邊的白氣化作流光,落在搖光身側。看清來人,搖光險些流淚。
“掌門!師尊!”
衢玄子身后跟著衡陽宗的長老們,他憂慮地看著如蛛網的地面,緊緊皺起眉頭。
狹隘的空間里,澹臺燼的白衣被血浸透。
屠神弩幽幽對著他懷中一同昏過去的少女,趁他還未醒來,嘗試殺了蘇蘇這個變數。
然而當它靠近她,一股力量把它彈開。
少年緊緊抱住懷里女子,他們衣擺交纏。
屠神弩被蘇蘇身上無情神道彈開,尖嘯之聲委頓不少。
澹臺燼傷得很重。
斬天劍的威力,被他扛了大部分,換一個人,早就灰飛煙滅。
屠神弩沒有主人控制,緩緩飛旋,魔氣不斷朝著澹臺燼涌去,修復他的傷口,他身上的魔氣也愈發濃重。
屠神弩先前還沒有這么強大,直到吸了八方妖魔之氣。
可是吸取歸吸取,卻沒有完全轉化。
這會兒在逼仄的空間內,它釋放出這些妖魔,憑魔器的本能追逐殺戮他們。
“屠神弩”本就是貪婪魔氣,不知道在逼仄的空間里待了多久,澹臺燼緩緩睜開眼睛。
四周妖魔逃竄,這是一個冰冷的世界,他懷里溫熱。
澹臺燼遲鈍地低眸,他冷漠的瞳孔里,映出少女姣好的面容。
妖魔的求饒和哭泣聲嘈雜,響起耳邊。
他最后的記憶,是他帶著蘇蘇,逃到了這個狹隘的空間里。
他沒有奪斬天劍,他打贏了公冶寂無,戰利品……是懷里這個人。
澹臺燼低下頭,用自己冰冷的臉,蹭了蹭懷里少女溫熱的臉。
她呼吸均勻,乖巧地睡在他懷中。
很久,沒有這樣安靜過了。
他四肢緊緊纏著她,如一株病態神經質的菟絲,漆黑的瞳幽幽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澹臺燼知道回不去了,從他祭出屠神弩的那一刻,他再也解釋不清楚。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這樣陰暗的魔器會跟著他。自此仙界還能容他嗎?
他眼中紅色慢慢消退,難得有這樣茫然的時候,他像只地溝里的老鼠,躲在這樣陰暗骯臟的地方,唯一的光,被他緊緊抱在懷中。
蘇蘇也承受了一部分斬天劍的力量,沒有醒過來,覺察到她快醒來,澹臺燼手指點在她眉心,她再次沉沉睡過去。
他木然地抱緊她。
別想走,我只……剩下你了。
耳邊不斷有聲音朝他求饒,還有些妖魔沒有被屠神弩吞噬干凈。
“魔尊,放過我。”
“魔尊,求你……”
澹臺燼充耳不聞,他不是他們的魔尊,認錯人了。
懷里一顆珠子滾出來,照亮這一小片陰暗的地方。澹臺燼皺起眉,才想毀了它,一個殘破的聲音斷斷續續說:“幻顏珠……澹臺燼,你放了我,我可以幫你造夢。”
澹臺燼眼珠子動了動,看向驚恐躲在角落的妖魔。
不認識。
“是我,我是魘魔!”魘魔躲避著屠神弩,惶恐說,“五百年前,被你取走內丹的魘魔!”
魘魔語調急切:“放過我,給我幻顏珠,我為你造一個美夢!讓你們在一起。”
他沒有一絲光彩,眼睛冰冷。
“求你,求你……”
澹臺燼把臉埋在蘇蘇頸窩,他嗓音喑啞,掐住少女纖細的脖子:“不可能的。”
他已經走投無路,她憑什么把他欺負成這樣啊。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