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駱聞舟先回市局,跟張局聊了一會,這才跟陶然往花市區分局趕,剛停好車,先到的郎喬就迎了出來。
郎喬遞過兩杯咖啡,小聲說:“你們怎么才到,他們拘了馬小偉,認定他有重大作案嫌疑,人是今天一大早直接塞警車里逮回來的,后面網媒的車跟了一路,剛被驅散。”
陶然一聽就急了:“什么!”
駱聞舟伸手按住他肩膀:“是按著程序拘的?”
郎喬嘆了口氣,幾不可聞地說:“駱隊,王洪亮那老東西盯著呢,不可能出這種紕漏的。”
駱聞舟沉聲問:“證據是什么?”
“是手機。”郎喬飛快地說,“這事特別蹊蹺,死者何忠義的手機在他室友馬小偉那——官方說法是,昨天晚上,分局這邊的負責本案的警察接到舉報,說看見馬小偉拿著一個新手機,看起來像死者何忠義丟的那個,分局這邊立刻出警傳訊馬小偉,找到了那個手機,還在上面檢查到了馬小偉和死者的指紋。”
駱聞舟一皺眉。
陶然刨根問底:“是誰舉報的?舉報人怎么看出馬小偉拿的是何忠義的手機?”
“據說那部手機是剛出的新款,而且是個很貴的牌子,他們這邊用的人很少,何忠義那個好像是什么親戚送的,剛拿回來的時候,大家都看過,印象很深。”
“是誰舉報的,因為什么舉報的,這都不重要,就算王洪亮他們是闖進去強行搜出來的,事后也能編出個莫須有的舉報人,”駱聞舟一擺手,“關鍵是那個手機,拿了受害人的手機,也并不意味著馬小偉就是兇手,這個作為證據不嚴謹——馬小偉是不是還說了什么不該說的?有沒有人刑訊逼供?”
“你猜對了,”郎喬做賊似的往四下一瞄,看見周圍沒人,才接著說,“刑訊逼供應該不至于,那小崽子為了早早出來打工,謊報年齡,我昨天晚上找人查了一下,他身份證是改過的,現在才剛過十六,估計讓人一嚇唬就什么都說了。人家問他手機哪來的,他支吾一會之后說是撿的。”
“還是在案發現場撿的,”駱聞舟搖搖頭,“再問他什么時候撿的?他是不是還說,是九點一刻前后,聽見爭吵聲下樓查看的時候撿的?”
郎喬一攤手。
在有其他證人旁證時間地點的情況下,說自己在案發時跑到案發地點“撿”了個手機。
兇手是誰?
我沒看見。
駱聞舟無以對,伸手在自己下巴上重重地抹了一把:“我好多年沒見過這么坦誠的‘兇手’了。”
郎喬還沒來得及回話,就看見王洪亮意氣風發地朝他們走了過來:“我昨天去開了個區域安保會,就缺席了一會,怎么,剛一回來就聽底下人說嫌疑人已經抓住啦?市局來的小領導們就是敬業,瞧這效率!”
駱聞舟原本微沉的臉色硬生生地回暖,回了他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王大哥假客氣,心里指不定怎么嫌棄我們要來搶功勞呢。”
王洪亮笑起來見牙不見眼,兩顆大門牙巍峨地自嘴唇兩邊撅出來:“都是為人民服務,什么功勞不功勞的?”
然而他表功的話音沒落,郎喬就突兀地插了句嘴:“王局,這案子證據鏈還沒全吧?兇器沒找著,馬小偉也沒承認是他干的,里頭還有好多疑點,您看看后續是不是還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們幫忙的?”
郎喬是個貨真價實的“大眼燈”,經過市局的法醫科專家曾廣陵主任親自鑒定,說她那雙眼睛比電視劇里的“小燕子”還大,為防眼周長皺紋,郎喬輕易不肯笑,特殊場合非笑不可,也多半是僵著眼角只動嘴,久而久之,練就了一身皮笑肉不笑的功夫,雖然本質是個二貨,但看起來特別高貴冷艷。
平時審犯人、唱黑臉等等兇神惡煞的角色,她都能一肩挑,毫不做作。
郎喬嘴里說是“幫忙”,語氣卻沖得好似要噴人一臉,同時,她用}人的大眼睛冷冷地瞪著王洪亮,生生把王局“為人民服務”的大門牙瞪得偃旗息鼓,龜縮回嘴里。
王洪亮臉色一變:“小郎,你這是什么意思?”
“哎,小喬兒,怎么那么不會說話呢?”駱聞舟伸手一攔,把郎喬擋在身后,不輕不重地呵斥她了一句,隨后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王洪亮,遞上個虛情假意的微笑,“王局,之前我們也沒幫上什么忙,后續工作還有什么用得著的,您盡管吩咐。”
王洪亮對他頗有顧忌,不好撕破臉,當即假裝聽不懂好賴話,哼哼了一聲,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