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林夏蘭剛上樓,就聽到了電話鈴響的聲音。
是老家打來的,倪梟去接了電話,回來告訴她,“倪以安在家里大鬧,不愿意接受治療,三番五次跑到了惠萍的小店里,現在惠萍會將孩子送過來。”
林夏蘭點頭,躺到床上,腦海里卻忽然想起了倪以安的小時候跟長大后。
長大后的倪以安是個十分優秀的主理人,他冷靜,做奧數題年年獲獎。
他克制,年近三十卻依舊不近女色,在國外留學最放蕩的那幾年,他每天三點一線。
幾乎是完美的豪門繼承人,許多名媛家族變著法子的來找她,想要得到她兒子的聯系方式。
但就是這么聰明,被所有人視作完美的孩子,卻在出生的時候就被醫生宣判了智障跟啞巴。
原因是他不會哭。
別的小孩子出生的時候都會嗚嗚嗚的哭,但就他,瘦的幾乎跟個早產的小貓崽沒有區別了。
眼神也不會隨著醫生的動作轉換,天天生病。
兩只可憐的小手都被扎滿了。
沒有地方可以扎的時候,醫生就朝他的腦袋上扎。
林夏蘭心如刀絞。
那一刻如果可以交換的話,她愿意用自己的命去跟死神交換。
但是死神不愿意。
在無數個熬夜到天明的日子里,倪以安終于挺過來的,但是他還是不會說話。
那時候倪以安已經三歲了,所有人都叫林夏蘭生二胎,不要再管他了。
但是林夏蘭不傻,她知道如果自己生了,倪以安會立馬被放棄。
倪家家大業大,本來就不是普通的沿海居民。
改革開放后總共三次的時代紅利被他們家趕上了兩次。
一是恢復高考,跨越階級。
二是八十年代鄉鎮企業,給了老農民第一次翻身實現階級跨越的機會,倪梟進入體制順勢成為高級干部。
三是雙軌制的套利,利用計劃內低價買進,然后再利用跑車的形式,用計劃外的市場價賣出。
除了第一次高考倪梟沒趕上之外,其他的每一次他都穩穩的踩中風口,完成了別人三代人才能完成的原始積累。
倪梟本來就很有錢,兩人的地位從最開始就不均等,且潮州人講究多子多福。
林夏蘭不生孩子,生的一個還是病孩子。
于是,原本就對這樁婚事多有微詞的倪家人就更是厭惡嫌棄她。
倪梟天天在外面跑車,林夏蘭為了不讓他分神,就什么都不說。
沒有人喜歡她,也沒有人喜歡她的兒子。
很長的時間里,林夏蘭都是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各種找偏方。
這中間當初介紹他們認識的小舅舅家也給過不少幫助,一些類似于發燒喝公雞冠純陽水加藥草的偏方都是林夏蘭的娘家人告訴她的。
為了孩子,她跪遍了滿天神佛,只要有人說有用的法子她都一遍遍的去求。
跋山涉水帶他去大醫院看病,一遍遍的教他說話,開口發音。
可能是她的誠心終于感動了老天,倪以安在三歲的時候終于開口叫了聲“媽媽。”
沒有誰能理解林夏蘭那刻的心情,她拿著化驗單,站在醫院的窗戶面前又哭又笑。
有人曾說過靈魂一旦被愛,血肉就會瘋狂生長。
也有人說過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神。
如果有神,那它的名字一定叫做媽媽。
林夏蘭真的全心全意,撕心裂肺,將自己的所有的愛給過他。
很多年里,她甚至愿意以生命交換。
所以在她聽到倪以安聽信了那些人——
那些在他卑微弱小時從不過來幫忙的人,卻在他逐漸變得健康聰明時奪走了她的兒子。
倪以安以前不是這樣的。
林夏蘭相信兩人相依為命時,倪以安為了讓她開心,苦到眼淚都流下了了還是一口悶的兒子沒有那么壞。
他本性是好的,后世的好多年里,林夏蘭一直用這件事情麻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