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綠春勃然大怒,她身為金丹初期的魔修,自覺修為深厚。本來以為,即便是靈力被壓制了,也并不將這些筑基期的娃娃放在心里。誰知剛剛進來,就吃了個大虧。
這一會,她瞇起眼睛挺直了身軀,說話聲也不再婉轉(zhuǎn)動人,瞬時沒有了那份少女之感,陰惻惻地抽出腰間一條皮鞭,在空中一甩。此鞭萃了劇毒,通體倒刺,沾之既傷,十分兇煞,是柳綠春傷人防身的利器。
此刻她抽出鞭子,正要發(fā)作,突然看見被那郎君護在身后的女童,正用一雙黑黝黝的目光看著她。
明明不可能見過這個孩子,柳綠春心底卻莫名升起一股少年時期被鐵拳支配的恐懼。
她想不明白這份恐懼感來至那里,只莫名想要立刻離開這里。
對了,還有要事要辦,何必平白和小娃娃們浪費時間。
柳綠春拔足遁走,風中傳來她放肆的笑聲:“小郎君,我記得你了。這傷我遲早要找你討回來。”
我也記得你。柳家的臭娃娃,穆雪看著那道遠遁的背影,不高興地想。
當年就是這位柳家的小姐,覬覦我徒弟的美色,一而再,再而三地攛掇煙家大小姐欺負小山。直到有一天,不意間看見小山躲在家門外的巷子里,咬住毛巾自己包扎傷口,穆雪發(fā)了脾氣,親自把這個心眼惡毒的小娃娃堵在柳家門外,下死手揍了一頓,她才長了記性。
想不到如今,自己成了一個六歲的小女孩,而她卻成了金丹期修士,真真形勢比人強,沒地訴苦去。
隨隨便便路過的魔修,玩鬧似的就將大家攪得慌成一團。
從這一刻起,只在山門中,體驗過同門之間友好切磋的歸源宗弟子們,第一次認識到了世界之嚴苛,而自己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嚴重不足。
歷經(jīng)了這么一出,一行人提高警惕,順著神道一路向前,很快來到一處城鎮(zhèn)的廢墟。
各門派之前進來的修士,都匯聚在這里調(diào)整休息,成為神道外圍的一個安全據(jù)點。
“你們切記不可隨便深入神域,就在此地附近活動。我和苗紅兒另有要事,先行離開。”付云把年輕的師弟師妹們帶到此處,準備離開。
穆雪卻抬起小手,十分不懂事地指著路邊一座神像的頂端,“師兄,那里有一朵花,我想要。”
付云抬頭看去,神像的轉(zhuǎn)輪上石雕的縫隙間,果然顫顫巍巍伸出一朵純白的小花來。
因為過于嬌小,在那些繁復的花紋中,十分不起眼。
“這也太不懂事了,”同行的師姐們聽見這樣頑劣的話語,不滿地議論。
“都什么時候了,還讓師兄爬那么高給她摘花。”
“為什么付師兄要帶著這么個拖油瓶一起來。”
“聽說是逍遙峰最小的師妹,逍遙峰的傳統(tǒng)你知道的,就是一個特別寵弟子的地方。”
正想著付云必定會訓斥那孩子一番。
卻付云已經(jīng)展開身法向那石像攀去,一襲白衣在石像上微一借力,便飄飄然上去一段,足尖再一點,已接近頂端,一手攀著石輪,一手將那白花連根拔起,帶著落下地來。
逍遙峰真的太寵小弟子了,女弟子們咬住帕子又羨又妒。
穆雪伸兩只手來接,
付云抬起手來,“想要這個,你且得聽話,乖乖待在這里等著,哪也別亂跑,等我和師姐回來。”
穆雪連連點頭保證,“小雪最是聽話。”
你要是聽話,也不至于膽大包天,硬要跟到這么危險的地方來。
付云緊皺著眉頭,終究無奈地把花給他。招呼苗紅兒一并向神道深處進發(fā)。
“師弟,你是不是不太喜歡小雪?”走出了營地之外,苗紅兒問他,“我總覺得你對小雪的態(tài)度有些奇怪。”
“倒也不是對她有意見。我只是總覺得這孩子有些奇怪。她年紀這樣的小,我看到她的時候,卻不知為什么總有一種看不透的感覺。”
付云雖然日常沉默寡,實際卻是一個十分敏感的人,不知道為什么,這些日子,他總時時想起自己在化育堂值守的第一天晚上,那雙突然出現(xiàn)在身后的目光。
雖然后來怎么也找不出那個人,但付云清楚地記得,那目光強大,冷漠,令人捉摸不透。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弟子。
“你在瞎想什么?”苗紅兒推了他一下,“小雪是師尊親手挑的弟子,咱師尊什么時候看錯過人?想當年。師尊剛挑到你的時候,我也覺得很不好。冷冷冰冰,又臭又硬像一塊石頭。根本沒有我想象中軟萌小師弟的模樣。現(xiàn)在過了這么些年,不是發(fā)現(xiàn)你也不錯嘛?”
付云冷冷冰冰,又臭又硬的眼神看過來,苗紅兒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錯了話,摸摸鼻子轉(zhuǎn)移話題。
“小雪是個好孩子,她嘴上不說,心里記掛著航舟的傷,這才特意跟進來的。要不是怕不帶上她,她自己亂跑,我也不舍得帶她進來。”
付云嘆息道:“總之,我親手帶她進來,再好好的帶出去。不讓她出差錯,累得師尊憂心便是。”
營地內(nèi),鐵柱峰的楊俊正和隔壁營天衍宗的朋友閑聊。
“我?guī)熥鸾K于開竅了,這回也讓我到這秘境體驗一把。”他興奮得很,“說實話,日日不是煮面,就是化育堂帶娃娃。可把我給憋壞了抖。”
朋友寬慰道:“哈哈,這一回實屬難得,你我兄弟正好借此好好聚聚。”
這里正說著話,看見一位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手里捏著一朵白色的小花走了過來,甜甜的叫師兄。
“給你介紹,這是航舟的小師妹,自得了她,航舟像得了寶貝似的到處炫耀。”
“小雪,這位是天衍宗的師兄,呂逸宏,呂師兄。對了,逸宏,航舟比我們先來,怎么沒見著他。你可知道他在何處?”
呂逸宏臉色微微一變,勉強笑道:“或許進神道深處去了,這地頭,和迷宮一般,有時候十天半個月繞不出來。”
他岔開話題,轉(zhuǎn)頭對穆雪說話:“我雖是天衍宗弟子。往日和你幾位師兄都十分要好。師妹在這里若有難事,找我和找你師兄是一樣的。”
小姑娘小小的手指捻著那朵白花,蹲身福禮,“那就多謝呂師兄啦。我在山上的時候,聽師兄提起過您,說您對他多有照顧。我一直記在心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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