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然,她陷入了無常所設之幻境,但心通這類的法門其實是雙向的,在被別人控制的同時,也可以通過幻境中的蛛絲馬跡了解到一點點關于超控者的心態。
控制幻境之人是一個怎么樣的人,有什么樣的心態。
這一點點的線索,或許便能在關鍵的時候幫到她擺脫困境。
“你其實連什么是真正的悲歡喜樂都不明白,因為你本沒有心。所以你超控人心,讓他們痛苦,把他們推到情緒的極端,想借此……窺視一下什么是人間七情六欲。”
穆雪慢慢說著話,一只手背在身后,悄悄做了一個手勢,在不遠處,岑千山的懷中爬出一個小小的鐵皮人,那個小鐵皮人輕手輕腳爬下岑千山的身軀,開始解束縛在他四肢上的紅色繩索。
“你是怎么知道的?”半空中的無常開口道。
無心之物,也就談不上心機,是就是,簡單而純粹。
巨大的敵人變化角度,從四面八方向他發動攻擊,但他只毫無顧忌舉起一只手臂輕松化解所有。
注意力全部只放在眼前這個小小的人類女孩身上。
“因為你根本不像人類,反倒像我制作的那些傀儡。是的,你只不過是一個神造的傀儡而已。”
穆雪一邊說著,一邊慢慢移動腳步。
即便是神造之物,在這個區域內,他也是最強而睿智的存在,不應輕視。但此刻,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穆雪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讓我來猜猜看,或許你被制造你的主人限制在這里,無法離開。你既感覺不到快樂,也不知悲傷為何物。世界只有永恒的灰白,所以你困住所有進入此地的生靈,讓他們陪你一起永遠活在絕望的深淵?!?
穆雪話音剛落,天空中千臂魔神的虛影驟然向無常發動了劇烈的攻擊。雙目和口中射出三道灼目的光芒射無常。無常雙手交疊于胸前,擋住這道強烈的攻擊,但小小的身軀也被巨大的推力撞回九層高塔。
于此同時,穆雪沖到岑千山身邊。在剛剛的戰斗中,她多次試探,發現了一個詭異之處。只要千手魔神遠離九層塔一個明確的半徑范圍。無常就不會再跟過去。
也就是說這個強大的敵人能夠活動的區域十分有限。再遠他或許只能發動精神類的攻擊。
穆雪一手扶住岑千山,一手翻出一張小小黃色符箓。駢兩指夾于前、口中道:“請師祖庇佑?!?
那小小的符箓上,不曾書有符文法印,倒是印著一只小小的黑色鯨魚。那小魚從符箓上擺動尾巴,游動出來,化身漸大。
無常仿佛意識到了什么。從高塔上俯沖下來,出手阻攔。但那黑魚的幻影已經一張口,將穆雪和岑千山吞入腹中,連人帶魚消失不見。
在遙遠的逍遙峰上。蘇行庭似乎心有所感,突然抬起頭來,“這么快,小雪就不得不動用符箓了?”
渡靈道上,遠離高塔的一處廢墟中,肥胖的大頭鯨魚出現,它擺了一下尾巴,把穆雪和岑千山吐了出來。隨即消失潰散在天地中。
在穆雪離開逍遙峰向往神域的那天,師父蘇行庭并沒有阻攔于她。而是嘆息一聲,取出三枚看上去年代久遠的符箓,慎重的裝進穆雪隨身的荷包中。
“這是我宗師祖留下的符箓,上有上古大妖的天賦能力,即便在神域也可以使用。小雪帶著防身啊?!?
穆雪抬頭看向遠處的黑塔。察覺無常果然沒有移動位置追來。心中暫時送了口氣。
剛剛站起身,衣角卻被某個陷入昏迷中的人抓住了,“不,不要離開。”
妄境中的岑千山,看見了自己最不想在此刻見到的人。他置身淤泥之中,而師尊的靴子踏著那些泥濘,站到了他的面前。
“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你說你不曾弒父,只是緣于陷害,我居然都信了?!睅熥鹫f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卻像一枚燒紅的鐵針,一點點穿進他的胸膛,扎透他的心。
“不,我沒有?!贬綋u頭。
“你是沒有親手殺死父親。但悄悄使用令人情緒激動的藥劑。并在我和娘子吵架爭執的地方,擺放了尖銳的利器?!蹦悄X袋被貫穿的義父從旁伸過頭來,唾棄了一口,“你這個卑劣,殘忍的小騙子。簡直令人惡心!”
師尊和義父和所有人一起看著他。那厭惡的神色令岑千山心中一片絕望。
“不是的,師尊。”他伸手拉住那紅色衣角,“一開始的時候,我確實費盡心機,是為被師尊收留。”
“可是后來,后來,師尊那般對我,我的心早就變了,我對師尊的心意……一片赤誠,再無雜念。”
但那位從來都不舍得打罵他的人,卻冷冰冰的推開他的手,準備拂袖離去。
“不,不能走。”岑千山死死拽著那一抹紅衣,急切道,“你可以打我,罰我。無論怎么對我都可以,就是別把我一個人留下?!?
“師尊,你知不知道,當年,你把我支走,等我看到雷劫匆忙趕回來,卻只看到你留在家里給我的那些東西……是什么樣的心情,”他雙目赤紅,盯著地面混亂了的水面,身軀微微顫抖,“你不會知道最初那些年,我是怎么熬過來的,在這個你不在了,卻又到處都是你的氣息的屋子里。我差一點,就撐不住了?!?
一只柔軟的小手,不知從哪伸過來。穿過百十年孤單痛苦的歲月,穿過千山萬水不得相見的距離,像從前那樣,溫柔地摸他的腦袋。
“別哭了,我的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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