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和岑千山走進神殿的大門。
廣場正中掛著那塊發光的玉石屏幕,屏幕上此時,正晃動播放著一些意義不明的影像。
有時候,是一些色彩絢麗的球體,有時候是神秘璀璨的星云。更多的時候是無數蕓蕓眾生的各種面孔。
無數的陰魂坐在玉石屏幕前,屏幕上變幻的光影打在他們呆滯無神的面孔上。
穆雪走過去的時候,看見師姐苗紅兒的身影。她坐在那些陰魂的最外圍一圈,擠在一張小小的板凳上,規矩地坐直身軀,往日里神采飛揚的面孔,此刻雙目無神地直直望著前方。
穆雪心中難過,忍住不再看她的面孔,穿過這個開闊的廣場,進入神殿的主殿之內。
上古時期的神殿,開至混沌初分之時,質樸渾厚,雄偉壯闊。殿堂兩側聳立著高聳的石柱,蒼涼巨大的古神石刻。
那些雕像想必出于神之手,而非是人力所能及。
有人面蛇身的神靈,也有六臂雙首的魔物。有鬢發如火,面目兇惡,腳踩神龍之神。也有披云戴月,仙衣飄飄,踏月飛升的女神。
他們或盤踞于柱頂,居高臨下凝視穿行路過之人。或雙臂擎著穹頂,肌肉虬結,怒目圓瞪地俯視大地。
雖只是毫無生機的石像,卻個個栩栩如生,隱隱透著千萬年前的古神之威,令穿行其中的人自然而然就心存敬畏。
神殿之內,威壓寂靜,沒有任何動靜。說話的聲音在空闊的石殿內回響。一眼望去,除了進來時候的正門,看不見任何其它的出口。
傳說中在這神殿之內的無生無盡池,卻不知所在何處。
大殿內的正中,盤坐著這座神殿的主人,東岳古神的雕像。穆雪站在巨大的神像前,抬眼看去,那位神靈低眉慈目,從高處看著她,仿佛在悲憐世界萬物蒼生。
穆雪的耳邊突然就想起跨入神殿之門時,身在太虛幻境中聽見的那首歌謠,
“天有壽兮,地有時……天道不得拘兮,壽無疆。世之極樂兮,莫于此。”
極樂園的意義原來在于此。
如今想想,不久之前她超脫六道,云游太虛時的所見所聞所感,想必是來至于這位神靈的饋贈。
只有真正的神靈,眼中見過那般的天地,才能將那樣的感受傳達給她。
那一場幻境,令穆雪受益非常,隱隱奠定了她道心基石的高度。這一趟的神殿之旅,她所收到的東西深刻于內心,是任何人無法奪取之物。不論什么天才地寶都無法比擬的寶物。
穆雪捻了三柱仲伯留給他們的香,點燃之后,舉至頭頂,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插入東岳身前那塵封了多年的香爐中。
燃香入爐的那一刻,不知從何地傳來一聲幽遠的嘆息。神殿后側的石墻,簌簌掉落灰塵,打開了一扇門。
岑千山和穆雪走到門前一看,門外是崖墻陡峭,萬丈深淵,只有一條細細的石粱從門口架出。舉手搖望,那石粱的末端連接著遠處懸浮在空中的一塊綠洲。
那空中綠島的中心,有著一汪清泉,正是大家此行的目的地,無生無盡池。
這里的天空,不再是斜陽晚照的昏黃。深淵內煙霧彌漫,天空里陰雨密布,淅瀝瀝地下著雨。
“慈悲雨,還萬物靈氣于天地。不可過。渡之必有蝕骨之痛。”
那一路不時響起的聲音再一次出聲提醒他們此地的危險。
岑千山伸出手入雨簾之中,一兩滴雨水打在他的手指上,迅速腐蝕了他的肌膚,冒起了一縷青煙。
這里的雨水,具有強烈的腐蝕性,石粱只有手臂粗細,腳下又是萬丈深淵。想要從這里通過,可想而知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岑千山指著門檻處一個顯眼腳印給穆雪看,“那位付道兄比你我早出幻境。已經從這里穿過去了。”
說完這話,他抬頭看穆雪。
那眼神中的意思十分明顯,你師兄已經過去了,我也準備過去。你就留在這里等我們回來,好不好?
穆雪搖搖頭:“我雖然年紀小,但也是修真之人,淋這樣一場雨雖會有皮肉之傷,但也死不了。到了那邊吃點藥,和你們一樣很快能恢復。”
岑千山便不再說話,他拔出寒霜,揮數刀劈斷一尊身材矮胖的鬼物石像。把那尊石像頂在頭頂,帶著穆雪穿入險惡萬分的雨幕中。
石粱既細又濕滑,十分難走。腳下還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但穆雪卻沉住了心,盡全力走得既穩又快,不想拖累到和自己同行的岑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