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怎么樣?有沒有什么人……來過?”他開口問道。
“沒有人來呢,小機把家里照顧得很好。”千機回答。
這些年千機總覺得主人有些奇怪。每一次外出,他都不再像從前一般隨身帶上自己,而是交代自己看家,守在家中等著有沒有什么人來拜訪。
能有什么客人來訪呢?
自己在這個家已經待了上百年了,家中何時來過什么人?即便是那些出錢雇傭主人幫忙的人,也只敢遠遠地把拜帖投放進門外固定的信箱里。
千機覺得,主人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行為,根本不是想要自己看家。而是產生了那種人類才具有的“喜新厭舊”的情緒。
它翻找儲存在腦海中關于人類習性的資料,發現人類一當遇上那些新鮮的“妖艷賤|貨”的時候,就會將曾經陪伴自己多年的“糟糠之友”給撇在一邊。
自從十年前,主人前往東岳神殿遺跡,帶回來一個徒有其表,內瓤空空的新鐵皮人,就把對自己的大部份的喜愛,轉移到那個家伙身上去了。
他動不動看著那個鐵皮人發呆,細心為它維修改造身體,去哪里都帶著它,連睡覺都要將它放在床頭。還親自給它起了個特別好聽的名字,叫做小丫。
這個名叫小丫的家伙,除了長得還行,簡直毫無用處。盡管主人小心翼翼在不破壞它外部結構的情況下,給它身體里安裝上了簡易的驅動系統。它也還是只能呆滯地執行一些簡單的命令。既不像自己這樣強大,也沒有自己這份聰明敏銳。
真不知道主人看上了它哪里。
岑千山回屋之后,第一時間進了淋浴用的水房。不多時間,水房內傳來嘩嘩的洗浴聲。
傀儡小丫雙手捧著干凈的毛巾和替換用的衣物,乖乖地站在門外的臺階前等候。
千機左看右看,悄悄摸到它的身后,那可以伸縮的細長小腿突然變長,把呆愣愣的小丫絆了一下,看著它一路從臺階上滾下去。
而它自己迅速地撿起了主人的衣物,得意地頂替了小丫剛剛的位置。
岑千山從水房內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千機高舉雙臂,頂著自己的衣物打著轉四處逃跑,它的身后追著呆頭呆腦的小丫。小丫茫然地舉著小小的雙手想要奪回主人布置給自己的任務。
“還來,還來,還給我。”
“不給,不給,就不給。”
岑千山也不管它們,只從千機手上抽走了白色毛巾。他赤著上身,坐在回廊的木地板上,擦拭自己微長的頭發。
擦干頭發和身體,他從乾坤袋里取出傷藥,開始處理自己身軀上在外出戰斗中留下的傷口。
千機的腳步停了下來,終于被小丫搶走了衣服。
這十年主人真的變了很多。
從前主人可不會這樣。每次從外面回來,不是發呆看雪,就是拼命修行。傷得再重也都懶得照顧一下自己。
如今,他會好好吃飯,好好洗澡,還會好好處理自己的傷口。無時無刻不把自己打理得清爽利落。
主人本來長得就俊美,這樣一收拾起來,若是走到熱鬧之處,就時不時會有女子壯著膽子上來搭訕,更有不少人嘻嘻哈哈將自己的手絹香包丟進主人的懷中。
人類是很膚淺的生物,只因為外表,她們似乎就可以忘記主人曾經的兇殘之名。
岑千山包扎好自己的傷口,披了一件外衣服在肩頭,把濕發抓到腦后。取出了那個小小的紫金龍紋引磬放在手中緩緩摩挲。
這一副小小的引磬,十年來他不知道取出來了多少回。翻出來又收進去,收進去又翻出來,幾次按捺不住想將它敲響,都生生咬牙忍住。
“好不容易拿到了完整的東岳神磬,為什么不敲響它呢?”千機轉到主人身邊,不解地問,“敲一次吧?請穆大家回家來看看我們。”
看吧,只有我能貼心地陪主人說話。那個沒用的家伙只知道呆呆頂著衣服而已。
岑千山的拇指反復摩挲著引磬的擊捶和木柄,最終搖了搖頭,輕輕道,“生魂離體,有害無益。”
千機說道,“要是主人都沒和穆大家見面,這么多年了,說不定穆大家也會喜歡上哪個‘妖艷賤|貨’,把主人你給忘了呢。”
岑千山蒼白的手指,一下攥緊了。
小丫伸出細長的手臂捅了千機一下,“你說錯話了。”
千機:“怎么可能,我最了解人類了,我肯定不會說錯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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