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罔城煙家,今日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負責侍衛門庭的煙家女孩挺直身軀,緊握手中佩劍,凝神戒備。
直至那個一身黑衣男子,邁過庭院,消失在掌家的院門口,她才靠著柱子,長長吁出一口氣。
身邊年輕的堂妹不明所以,“姐姐何故如此緊張?我看那位岑大家,乃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并不似傳說中的可怕。嘻嘻,那長|腿細腰,實乃人間尤物,今日看上一眼,也算飽了眼福啦。”
她的堂姐哼了一聲,“你沒經歷過當年那事。你要是看見這位當年的模樣,任憑他再俊美也不會再對他動半點心思。”
“我聽說過好多次啦。渾身浴血,月下修羅,把我們煙家一半的產業都掀了。真是兇得很呢。”年輕的女孩雙目亮晶晶的,口里說著可怕,實際上一點不能真正體會百年前被這位閻羅王追殺時的恐怖。
“不過說起來也是奇怪。”她的堂姐看向剛剛那背影消失的地方,“這幾年多情山似乎確實是變了。好像不再是從前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樣,人有了生氣,收拾得也爽利漂亮,看起來是俊美了許多,也難怪你會動心。”
在煙家掌家的庭院內,煙大掌柜和她的長女煙凌坐在主位之上,身側各有一位年輕俊美的郎君陪侍添酒。
她們的對面坐著的正是岑千山。
“岑大家這些年看起來振作了不少,境界似乎也有所精進。作為老朋友,我們也為你高興啊。”煙大掌柜笑盈盈地說話。仿佛真心為一位老朋友高興的樣子。
十年前,岑千山為煙家取得了極為珍貴的碧落九轉黑蓮。算得上幫了她們家大忙。也讓她再一次意識到岑千山的強大實力。
今日岑千山主動找上門來,她擺宴相待,賓主相誼,關系更為緩和。讓她心里十分高興。
岑千山身邊隨侍的煙家侍女纖手捧玉杯,為他端了一杯酒。那女子眸如秋水,態生雙靨,含羞帶怯,一臉仰慕地看著他。只待他微微露出些許示意,便要將那玲瓏有致的身軀靠上來。
岑千山舉臂接過酒杯,毫不憐香惜玉地運轉靈力將她逼在自己三尺之外,近不得身。
那位女侍露出楚楚可憐的失望神色,只換來他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煙大掌柜哈哈一笑,“岑大家,你一心守節,等著和穆大家再續前緣,我們大家都知道的,也深為敬佩。”
“但你要知道,女人和男人不同。一個真正的女人她是不會喜歡生澀而毫無經驗的男人的,你守身如玉,可未必就能取得穆大家的歡心。”這位活了數百年,依舊嫵媚的女子舉杯就唇,語輕柔,“這世上奇花異草何其之多,你不能取悅于她,怎么保得她不被他人誘惑?”
岑千山沒有接她的話,只有眼眸微不可查地動了動。顯然還是聽見了。
“岑大家,你別聽我母親的。并非人人都如此想。”煙凌喝了幾杯酒,面色微紅,話也變得多了,“我就喜歡守身如玉的郎君。別人用過的東西,那就臟了,再好看我也不想要。你這般難得,穆大家若是回來,必定感念你癡心一片。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我們煙家,也……也愿意為之出力。”
岑千山抬起頭道:“既是如此,在下正有一事,想請二位相助。還望屏退閑人。”
庭院外的煙家女修們互相推挪著,打探著屋里的動靜。突然院門打開,家里最漂亮的那位侍女紅著面孔,氣鼓鼓地出來了。
“看到沒,誰上去都沒用。岑千山是誰,咱們浮罔城獨一份的望妻石。上百年的頑石,誰能撼得動?”
“就是這樣,禁欲又癡情,誰都吃不嘴里,才讓人眼饞嘛。嘻嘻。”
“他還沒出來嗎?到底是有什么事,讓他能主動找到我們家來?”
封閉的庭院之中。
煙大掌柜面色難看,勉強扯了扯嘴角,“岑大家說笑了,我們如何知道,那仙靈界的來人在何處落腳?”
岑千山端坐不動,修長的手指只是緩緩轉動手中酒杯。
他的身后,屋舍屏障一并消失,現出了一片虛空幻像,那星云變幻的虛空之中,隱隱有天魔的身影浮動。
這是六道秘法中的天魔境,雖還不是實境,但這幾百年來,就不曾聽說有人修到了此境界。想不到被這個男人不聲不響地練成了。
這時候,他展露境界,是一種威脅,也是一種交換。
“我只是孤家寡人一個,既不會搶你們煙家的生意,也絕不會對外人提起。你這一次若是告訴了我,就算是我欠你們家一個人情。”岑千山垂著眼睫,看著自己拿著酒盞的手,“你我也算相識多年,你應該知道,我岑千山想要得到的東西,不計代價也終歸要弄到手的。既然左右結果都是一樣,煙掌柜又何必把事情鬧得那么難看?”
他松開手,手中的那個瓷杯化為一股煙霧散在空中。這一手可不想表面看起來這般輕飄容易。
化實為虛,所帶來的熱浪散開,熏得煙大掌柜后背冷汗直流。
“煙大掌柜,煙大小姐。你們覺得呢?”岑千山慢慢地說,抬眼看來。
他的聲音不急不緩,平平淡淡,依舊像是一位溫和的客人。
煙家兩位女子可是深切知道眼前這個男人,遠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這樣和平安靜的性子。他一但翻臉,那就是拼命的架勢。
煙大掌柜看了自己女兒一眼,咽了咽口水道,“告訴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只能自己去,千萬傳出去。”
“那地方不在我們浮罔城。在曾經歡喜殿的遺址內。”
數百年前的歡喜殿是個比浮罔城還熱鬧的城鎮,如今那里只剩那些高樓城臺的廢墟斷壁,荒蕪人煙,當然也便于隱蔽行蹤。
浮罔城千里之外,
古城的遺跡如同一只沉睡的巨獸趴在荒蕪的大地上。那些爬滿植被的斷壁殘垣中偶爾露出一角的精美雕塑,象征著這里曾經也是一座繁華之都。
一處幽深昏暗的巷子里、飛出幾只驚鳥,亮起了法陣特有的光芒。
不多時,一位少女從巷子口探出臉蛋來,左右四處看了看,回頭招呼身后的同伴。
“沒人,是一個廢墟多時的古城。”
她的身后,陸陸續續跟出來一些年輕的修士,一個個新奇地抬頭看著斷壁上遺留的巨大石刻和雕塑,彼此交談著,
“哇,這里就是魔靈界嗎?”
“你看那些魔神的塑像,穿成那樣,也太露骨了吧?”
“這里好安靜啊,我有點緊張。”
一位領隊的長者施術掩蓋了她們到來的法陣,從巷子里跟出來。
“都安靜一些,這里是歡喜殿的遺址。廢棄了幾百年了,很少有人來,但也要小心。我們盡量不和那些來這里探索的魔修有交集。”
在這些人的隊伍中,一位身著紅衣的少女,正愣愣地抬頭看著天空。
直到她的同伴拉了她一把,“快走,小雪。別發愣了。”
不遠之處一座高大的建筑頂上,茂密的植被從建筑的縫隙中生長出來,遮蔽住了一個溶在黑暗中的身影。
那人一手扶著大樹的軀干,微微向前動了動身型,又按耐住了。目光遙遙眺望,緊緊流連在那一抹紅色的身影上。
頭頂的蒼穹星辰璀璨,夜色中的霧氣華濃彌漫。
岑千山的視線被星輝霧氣沉浸,開始變得模糊。
十年光陰,似一晃而過,又似歷經了無比漫長的煎熬等待。
神域中稚嫩的小小女童,如今搖身一變,已經一襲紅衣,亭亭玉立。
和記憶中那個身影,漸漸重疊在了一起。
一只小小的傀儡蹲在男子的肩頭,咔滋咔滋地張合嘴巴,用僵硬的聲音開口說話,
“那位就是穆大家啊。她長得可真漂亮,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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