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中一片飄落雪花,厚土下蟻穴中一只爬行的螞蟻,都清晰地被他所知所感。
岑千山抬起腳,向著那道彩門跨去。
仙靈界內,穆雪辭別了家人,向師門的方向飛去。
艷陽當空,潔白的映天云在一碧如洗的藍天中劃過。頭頂浩瀚蒼穹,腳下是連綿不絕的青山綠草,萬物生機勃勃,一切都這樣美好而動人。
幾只靈巧的麋鹿伴云影在綠野中奔逃,一只白額猛虎至林中追出,撲倒落后的一只麋鹿,兇惡的野獸死死咬斷它柔軟的脖頸,將那無力反抗的弱小生命壓倒在自己的鋼牙利爪之下。
虎口下抽搐掙扎的麋鹿發出悲鳴,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絕望地看著天空中的穆雪。
炙熱的鮮血從它的身軀中流出,染在綠茵之上。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在穆雪的眼前展示了自己的奔放,死亡和傳遞。
站在云端這樣的高處,穆雪是不會插手叢林間弱肉強食的法則。
但若是自己身在其中,身為這樣的弱者呢?
或許到了那樣的時刻,自己就會有著完全不同的想法。即便是違背天地法則,也會想要盡力與天道掙一掙,會在力所能及之處,伸手護住身邊可愛可親之人。
人性往往是一種理智和沖動的結合體,是世間最為復雜之物。
修行不僅是靜坐觀想,面壁苦修,更是在這樣真實的歲月之中,沉淀出多自己對萬事萬物的理解和參透。
穆雪突然有些明白,伴隨著命運的洪流雄波內,作為修行之人,若沒有完完全全體會過人間的悲哀苦痛和幸福快樂,是絕無可能逆流而上,脫網而出,得證大道的。
見識過前世痛苦執著,體會過今生的幸福豁達,方才造就了自己如今這顆穩固而將強的道心。
此時此刻,清風白云,遨翔于天地中。
穆雪只覺心中一片通透,五感在不斷延伸放大,靈力順著督脈而上,沖破三關暢通無阻,通體暖洋洋的,舒暢難。
黃庭之內景物大變,龍吟虎嘯,白雪漫天。金爐的火冷卻散去了,那一爐的金液正在爐中不斷旋轉匯聚,越發純粹,隱隱有了凝結成丹的態勢。
穆雪心中一喜,知道自己心境圓滿,凝丹在即,于是加緊驅動映天云,向著九連山脈飛去。
就在她滿心歡喜,雀躍飛行之即,片刻之前還陽光普照,一碧如洗的藍天在一瞬間變成了暗紫色。
穆雪心中一驚,停下映天云抬頭向天空。
在那暗紫和碧綠混雜搖曳的天空中,一道巨大的黑色門樓從虛空中具現,橫跨在了大地的邊緣。
黑門之內,一張巨大而蒼白的魔臉從門內緩緩探出,發出一聲輕輕嘆息,若流星一般拖著長長的身軀向著人群匯聚的城鎮飛去。
緊接在它身后,一張紅面黃瞳的巨大妖魔從門內跨出,大踏步在山嶺間跑動起來。
在這樣毀天滅地的恐怖畫面中。
卻有一道神秘而溫柔的嗓音從那黑門深處響起。
仿佛有那天魔坐在深淵的深處,垂視人間,唱起這樣蠱惑世人的歌謠,
向我許愿,我將渡你苦噩。
為我獻祭,我便實現你心中所愿。
入我魔門,一切所思,所盼,所有渴望,都得滿足。
將你那最珍貴之物,獻至深淵,捧在天魔的眼前。
從今而后,不再悲哀,不再苦痛,永入歡喜殿堂。
無數的猙獰鬼臉,扭曲魔物爭先恐后從那大門內伸出手爪,拼命扭動身軀,擠著進入人間。
它們或是嬌笑,或是悲鳴,化為一道道魅影向那些聚集了無數家庭和生命的城鎮鄉野呼嘯而去。
穆雪大罵一聲,調轉云頭,向著自己離開不久的張家大宅疾飛而去。
離此地不遠處,古老而巨大的云溪城面臨著鋪天蓋地的妖魔侵蝕。修筑了千年的古老城墻腳下發出陣陣轟鳴聲。
千年之前就埋藏在地底的八塊巨大界碑破開地面冉冉升起。
界碑頂部的銀色光澤如水波一般城池上空蔓延開來,很快便像是一頂巨大的帳曼,將整個城池籠護在了其中。
氣勢洶洶的妖魔們撞上這樣的防護屏障上,被銀光一擋,遠遠地彈了出去,無論它們如何沖撞,一時之間也破不開銀帳的防御。
仙靈界的大地之上,數座大型人類聚集的重鎮,都升起了這樣的銀帳護身陣。這是百千年前,由就近的修真門派耗費了巨大精力布置下了防御法陣。
居住在城池之中的居民,看著就在頭頂四處游竄的妖魔鬼怪,無不相互攙扶著,瑟瑟發抖地跪地祈禱。
相比起居住在城池中,有界碑守護的居民是極為幸運的。那些生活在城池之外的小鎮,鄉村里的百姓,便沒有了這份幸運。那些沒有歷經過任何戰火的百姓,毫無防備地被暴露在了強大而恐怖的魔爪之下。
幸福安逸的生活,似乎只是一場延續了數百年的夢。
一夕夢碎。黑門臨空,天魔降世,血染乾坤。
惡鬼們輕易撕開數百年編織的花花世界,將這人間盛世顛覆為修羅地獄。
呼救聲,哭喊聲和空中不斷響起的詭異吟誦聲混在在一起。濃郁的血腥味襯著那些在空中交錯飛旋的惡魔彌散開來。
穆雪的心一陣抽緊,咬牙提起最快的速度向前飛馳。
她甚至來不及看到,在自己剛剛離開的位置,正在現出一座彩色的門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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