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拙說完就掛斷電話,連句“再見”也沒留。屏幕很快變黑,房間中丁點亮光都不剩,他就在烏漆墨黑里坐了半晌。
琢磨著,勾搭莊凡心。
但往往計劃是一回事兒,操作又他媽是另一回事兒。
顧拙拿起手機隨意瀏覽,不經意點開朋友圈,最新一條是補習班老師發的暑期特攻訓練。他的目光在“特攻”上停留數秒,略過去,看到下一條內容。
莊凡心兩小時前發的一張照片,也就是離開他家之后。照片中是面對面的兩只手,一只手很瘦很白,屬于莊凡心,他手里拿著那沓數學卷子,另一只手比較黑,拿著一盒蛋糕,估計是莊凡心的同桌齊楠。
配字:交易現場。
顧拙評論道:“借同學抄作業還有蛋糕吃?”
很快,莊凡心回復:“天下沒有白抄的作業。”
顧拙:“那我給你講題是白講么?我怎么沒有蛋糕?”
一句話把莊凡心難住了,他找人家解決作業里的難題,解決完用作業換取蛋糕,然后作為中間商獨吞了利潤。
顧拙半天沒等到回復,恰好薛茂琛喊他吃飯,便揣著手機下樓。家里沒有食不的規矩,薛茂琛哄著顧寶多吃青菜,顧拙邊吃邊看手機。
莊凡心終于回復:“你喜歡什么口味的蛋糕?”
這是要補償?顧拙開玩笑而已,但他不正面解釋,反而做作地說:“沒胃口吃。”
莊凡心:“為什么?你生氣了?”附加驚恐表情。
顧拙:“后天要考試,焦慮。”
莊凡心難免疑惑,成績那么好也會焦慮么?難道只有數學成績一枝獨秀?他跟個菩薩似的,換位思考,猜測顧拙獨自去陌生的學校考試,大概很不安吧?
他發送道:“后天我陪你去。”
顧拙沒有任何客套,仿佛達成目的般回一句“謝謝”。放下手機,他食欲不錯地又添一碗飯,看薛茂琛哄孩子辛苦,敲敲碗沿兒警告顧寶少任性。
顧寶蠻害怕的,乖乖吃起來,薛茂琛把注意力從外孫女身上轉移到外孫子身上,關心地問:“拙,后天的考試準備得怎么樣?”
“沒準備。”顧拙夾一根青菜,“這學校在全國排名沒進前十,好考。”
薛茂琛建議:“那明天陪我釣魚去吧?”
顧拙改口:“我突然覺得單詞要背一下,您自己釣吧。”
后天一早,莊凡心瘦條條的身影徘徊在薛家門前,等顧拙出現便迎上去,約定好的,陪對方去參加考試。
原本想叫司機送一趟,但莊凡心建議搭地鐵認認路,顧拙便妥協了。兩個人朝外走出一截,莊凡心轉過身,面向顧拙倒著走。
莊凡心穿著一條九分牛仔褲,很合身,兩條細腿倒騰得很輕巧。上身是一件短袖的網球衫,正紅色,襯得手臂和脖頸格外白凈。顧拙自然而然地看過去,微微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莊凡心也笑。
顧拙說:“笑你穿得那么喜慶。”打趣完再夸一句,“不過紅色挺配你的。”
莊凡心他捏起上衣前襟,展示左胸口的小刺繡徽章,說:“這是我校夏季校服,你也會有的。”
顧拙不禁萎靡,雖然欣賞人家半天,但自己并不想穿。想想做操時的盛景,綠操場站滿紅通通的學生,得多刺眼。
“瞧你那樣兒。”莊凡心大喘氣,“還有白色的,穿哪件隨便。”
他們搭乘地鐵到天中,莊凡心亮出校卡進校,帶顧拙去辦公樓的招生處。一切已經打點好,把相關證件交給招生處主任,再由教學校長安排考試。
除了顧拙,今天還有幾名學生參加開學前的補考,全部安排在小報告廳內。
顧拙隨便挑個位置坐下,默默打量,這所學校有些歷史,辦公樓似乎翻新過,但報告廳的地毯很舊,長年累月都被踩薄了。
湊合上吧,也沒別的招兒。
監考老師進來瞥見一位閑人,問:“莊凡心,你來陪我監考的?”
莊凡心笑答:“我陪轉學生來考試。”他頗有眼力見兒地跑去拿卷子,“老師,我幫你發。”
發完補考卷,還剩單獨一份水平測試卷,莊凡心走到顧拙的桌旁,擱下卷子時小聲說:“別緊張,考不好也沒關系。”
顧拙輕輕“嗯”一聲,其實心頭一空,他長這么大,參加過的大小考試不計其數,從來沒有人對他說“考不好也沒關系”。
在聽到莊凡心說之前,他以為自己根本不需要這句寬慰。
莊凡心輕巧敏捷地跑出報告廳,廳門關好,開考的鈴聲同時響起。周遭僅剩紙筆摩挲的動靜,半小時、一小時,寫得人手都酸了。
寫作,顧拙停下喝水,聽見報告廳外傳來一聲“老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