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女咬牙,目露殺機:“野道士多管閑事!”
青衣女不在意,劍尖指著她的咽喉:“死到臨頭不知悔改,打散你的魂魄也不為過,嗯?”
狐女懼怕,放軟語氣:“仙姑饒命。”
“我只是個凡人,不是什么仙姑,”青衣女早已料到她的反應,收回寶劍,“饒了你也行,不過我要件東西。”
狐女松了口氣:“只要饒我一命,但說無妨。”
“我還沒說要什么東西,你就答應得這么爽快?”青衣女俯身抬起她的下巴,揚眉笑了,“我要你的內丹。”
內丹乃是至寶,是修行的證見,煉成十分不易,若真的放棄,多年道行就要毀于一旦,誰肯輕易與人?狐女臉色大變,求情:“內丹除了提升法力,并不能增加修為,于姑娘別無用處……”
“我正是要提升法力,”青衣女丟開她,重新將劍移到她頸間,“害了這么多人,饒你一命已經便宜了,內丹還是命,你自己選。”
語氣平靜,卻能讓聽的人明白,她是說得出做得到的。
內丹沒了還可以再修煉,誰也不想落得魂消魄散的下場,狐女恨恨地看了她半晌,終于低頭吐出一粒圓潤的火紅色的珠子。
青衣女拾起珠子放入懷中,收了照妖鏡。
失去內丹,狐女現出原形,躍下床飛快從窗口逃走。
青衣女轉身出門。
“姐姐留步,”旁邊的男子已整理好衣衫,滿面通紅地叫住她,上前作禮,“多謝姐姐救命之恩。”
“拿錢辦事而已,她不會再回來,”青衣女頓住腳步,淡淡一笑,“若非那些人貪圖美色,也不至于丟了性命,所以我饒她,品行端正,妖邪自然難以近身,我只能救你這一次,好自為之。”
話音剛落,她便消失在夜色中。
嚴格地說,此地并不算是荒山野嶺,只是略顯得有點冷清,附近十來戶人家都安靜地沐浴在落日斜暉里。寬而直的官道劃過山腳,向遠處延伸,偶爾有荷鋤者走過。道旁是大片的密林,林木掩映間,青灰色檐瓦若隱若現,似是有處殷實的莊戶人家。
庭園背山而建,兩扇大門半掩著,破舊不堪,鐵環扣銹跡斑駁,門匾上的字已經模糊得難以辨認,透過縫隙朝里望,只見院子里生滿了雜草,顯是荒廢已久。
青衣女拉拉背上包袱,推門而入。
院子十分寬敞,高壯的柱子,石砌的井臺,十幾間瓦房布局規整,里面桌案齊全,幾間屋子里還擺著破舊的床,想是當初來不及搬走留下來的,可知舊主人必是有些地位的鄉紳。然而如今,這里竟落得一派凄涼景象,房梁遍布蛛網,窗臺滿是塵灰,門板也有了蟲蛀的痕跡……
原因只有一個:據說這房子鬧鬼。
短短兩年里,主人家二十幾口人就只剩了一半,請來作法的道士和尚死了好幾個,最終不得不搬走,附近村民有大膽不信邪地跑來住,第二日也不明不白變作死尸,出了這等異事,周圍人家害怕,都陸續搬到了山頭那邊,剩下的沒能力搬遷的,也盡量繞道而行,不敢走近,這些桌椅等家具才得以保全。
鬧鬼,也正是紅凝住進來的原因。
將所有房間連同水井都檢查一遍,紅凝選了個干凈些的房間,放下包袱,拭凈桌上床板上的塵灰,又從井中打盆水洗了洗,最后在房間前后設下幾道符,有異類靠近必會察覺,以作警戒。
一切安頓妥當之后,她這才往桌旁坐下,取出懷中那粒火紅的內丹。
圓潤的珠子躺在掌心,紅彤彤的美麗無比,看著它的那雙眼睛也逐漸變得柔和。
這一年多來,她行走四方,斬除作惡的妖鬼,順便奪取內丹提升法力。內丹是仙家寶貝,也是修仙的象征,更是修行者獨有的東西。對于別人來說,它除了快速提升法力,別無用處;而對于修行者來說,它幾乎與性命同樣珍貴,失去它,多年道行就會毀于一旦。所以道士們收妖捉鬼,通常不會逼迫它們交出內丹,這有損功德,更沒有妖精會輕易把它交給別人,除了一個。
只有他,會毫不猶豫將內丹變作手鐲,戴在她的手腕上。
她不喜歡修行,他便從來不勸,只求守護一世。
心里猛地一陣緊縮,紅凝捂住胸口――三生三世,你付出那么多,我卻什么都不記得,連老天都覺得不公平,所以讓我再也忘不掉。
一心想去追求永恒的情,卻不知道它就在身邊。
火紅的顏色開始變淺,光澤也逐漸褪去,最終整粒內丹化為烏有,猶如蒸發了。
狐女幾百年的修行成果就這么報銷,紅凝毫不在意,取出幾塊干餅,就著葫蘆里的水慢慢吃起來,不修仙的人要那么多功德做什么,管什么前世后世,都比不上今生重要,這些妖精全是害人性命為非作歹的那類,罪有應得,取內丹還算便宜了它們。
作惡就該現報,誰也逃不掉。
吃完餅,天色已是黃昏,紅凝正要打坐休息,忽聽得“吱呀”一聲,院子大門好像被人推開,緊接著一陣嘈雜聲響起。
“公子,我們真要住這里?聽說……”女子不安的聲音。
“收拾房屋,就在這兒歇一宿。”清朗的聲音打斷她,有些不悅。
另有人應下。
這種地方也有人敢來住?紅凝皺了下眉,但聽得窗外腳步聲來來去去,想是眾人忙著收拾房屋,院子里變得熱鬧十分。
腳步聲近,有人“砰”地踢開門進來。
紅凝冷冷地看他。
有關這里發生過的事,打聽時早已聽附近的人家提過,無奈公子不肯信,非要住進來,眾人只得依他,雖說同行有不少武藝高強的,但眾人對于鬼神之事到底帶了幾分畏懼,這園子明明是無人住的,如今突然見到個女子,那人頓時大駭。
“來人!快來人!”他面色一變,迅速退出門外,大吼,“這可不是那妖孽!”
話音剛落,數條人影閃現。
這是鬧鬼的宅子,哪個姑娘家敢獨自跑來玩!眾人望著里面的紅凝,驚疑不前。
紅凝無奈又好笑,懶得去理會。
須臾,先前那清朗的聲音響起:“胡鬧!天還未黑,妖怪怎會這么早就出來,休要大驚小怪!”
眾人忙向兩邊讓開,一位衣著華美的青年走上前,從腰間束的那條白玉帶就能看出,來者必定是位很有身份的貴介公子。
貴公子怎么肯住這種地方?紅凝先是驚訝,待看清他的臉,更全身一震。
輪廓分明的、俊美的臉,挺直剛勁的眉毛依稀透著英氣,他看上去二十幾歲模樣,但也說不準,因為這時代的人都早熟,十七八歲就很穩重老成了。
這些都不足為奇,紅凝此刻只怔怔地望著他的眼睛。
一雙冷冷的眼睛。
有了這雙眼睛,那張臉就變得有些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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