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善未必有善報,惡未必有惡報,他早就知道有人算計自己,卻故意只帶這么幾個人出門,還這么鎮定,怕是早就看出自己能應付吧。紅凝想明白其中關鍵,倏地丟開他的手,冷笑:“段公子也太看得起我,不過略施幻術而已,他們若真上來,今日你我都要命喪此地了?!?
“我們不是還活著嗎,”段斐果然笑著抬起她的下巴,“別生氣,我救過你,你這次救了我,便不欠我什么了。”
紅凝道:“你不想要我欠你?”
段斐道:“兩不相欠,才能真心談別的事?!?
紅凝不語。
段斐低頭吻她的鬢角:“我的命很貴,如今你救了我,我該怎樣報答你?”
紅凝別過臉:“段公子出手向來大方?!?
段斐壓低聲音:“不如我也以身相許?”說罷迅速在她唇上親了口。
紅凝還未反應過來,他已抬臉離開,原來不知何時,馬車已到了別宅門外。段斐一句話也不說,匆匆下車,打橫抱著她大步朝后園走。
她的房間,她的床,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將她丟上去,急切地俯身吻住那紅唇。
溫熱的氣息吹在臉上,輕輕的,癢癢的,柔軟的舌探入口中,動作不再像上次那般溫柔,少了幾分憐惜,卻已帶了種說不清的特別的感情,紅凝幾乎喘不過氣,心頭一陣亂跳,竟不知道該順從還是該推開他。
“等不及你來找我了,”他抬起臉,噙著無數笑意,“我愿以身相許,你可愿意報答我一個兒子?”
紅衣褪去,是細嫩如雪的肌膚。
他的唇逐漸往下,若即若離地滑過長頸、鎖骨……
親熱的動作透著奇怪的熟悉感,紅凝有剎那間的疑惑,忽然,那靈巧的舌尖從左乳上滑過,她頓時再也控制不住,漲紅臉,喘息著咬住唇,身體微微顫抖,手指握緊,又松開,再握緊……
發現她的不安,他抬臉盯著她,目光熱烈,明顯已動情,聲音略有些沙啞低沉:“把你的心交給我。”
紅凝垂下眼簾,避免與他對視。
“還怕?不會難受的,”他失笑,溫柔地吻了她一下,“也不會很疼?!蔽兆∷氖忠龑е葡蜃约旱难鼛?,語氣略帶蠱惑,半是期待:“解了它,把心交給我,讓我今后照顧你。”
手停在他腰間,遲遲不動。
紅凝看著那條精致華美的腰帶,努力地想去解,可那手仿佛不聽使喚,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這樣。他能懂她,也愿意讓她依靠,而她也希望告別過去,過上普通人的生活,早在答應留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然而事到臨頭,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遲疑甚至退縮,這讓她更加慌張。
看清她的退縮,他握得更緊,低聲:“我不知道來世如何,但今生我答應,必會好好待你,你別擔心?!?
紅凝閉了閉眼,半晌才又睜開,看著他一笑:“段公子經常這樣騙女人嗎?”
瞬間,目中熱情退去,變作深深的失望和落寞。
他看了她許久,慢慢地搖頭:“原來你不是,是我錯了嗎?”話中帶著自嘲的意味。
心莫名的縮緊,刺痛。紅凝低聲:“你相信我,我卻不能相信你?!?
他微笑:“你不只不信,更不知?!?
紅凝甚至不敢再看那雙眼睛,側過臉躲避:“段公子的心豈是我能猜到的。”
段斐大笑,丟開她的手,起身:“我知你,你卻不知我,罷了,罷了!”
門外黑夜正靜靜擴散,眼看著他頭也不回地融入夜色中,紅凝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又放下,終于緩緩地閉上眼睛。
花朝城百年一度的盛會,日子比人間花朝節要早多了,仙妖齊賀,百花來朝,三日大宴,擺駕出宮安撫臣民,至晚方率眾人回宮,一切照例,除了比往年更熱鬧些,其他并無任何變化,只是再沒見到那熟悉的人影。
宮門處明燈高懸,柔和的燈光映得心也柔軟了。
現在不再是毫無瓜葛,她離得很近,是不是該去看看?
御賜的酒才喝了十來杯,走下輿駕時竟已微醺,心知中計,他微微一笑,只得打消了先前的念頭,整理衣袍,率先走進宮門,步伐依舊穩健,唯有極其細心的人才會發現,那雙鳳目已不如往日清澈。
路過廊上吩咐眾人幾句,他便匆匆朝臥室走。
“想當初中天王千杯不醉,如今不過萬年光景,酒量反倒越來越差了?!比崦赖穆曇袈詭Т侏M,一雙手伸來扶住他。
他有點意外,不著痕跡地推開那手,含笑往案前坐下:“瑤池御酒,自然非同尋常?!?
陸瑤笑道:“我看你是被帝君捉弄了才對。”
他沒有否認:“你怎地過來了?”
陸瑤揶揄道:“來朝拜花神呢,這三天外頭里頭可不都熱鬧得緊,你放心,阿玖如今已無大礙,不用我再日夜照料,我想著你忙了幾天,便特地過來看看?!?
他笑了笑,看窗外:“時候不早了?!?
陸瑤親手端來一盆水:“我不擾你,稍后就走,先洗洗手吧。”
他皺眉:“怎能勞動你,她們呢?”
陸瑤將盆放到桌上:“你別怪她們,花朝會總算忙過了,我看她們累得慌,就叫她們歇著去了,左右我無事,不過是端茶遞水嗎?”
他不再說什么,起身。
陸瑤主動替他擼起長袖,見那傷口多已結了疤,一道道交叉縱橫,略顯猙獰,尚帶血色,不由微紅了眼圈:“你覺得怎樣?”
他面不改色地洗過,拿帕子擦凈:“好多了?!?
天刑之傷,附骨之痛,豈是那么容易好的,尋常神仙犯了大錯未必受得起三道天刑,像這樣八十一道,全憑他通天的法力與二十萬年的修行才能支撐過來。
陸瑤低聲:“早知道你要做這些,當初就不該告訴你,父王也說了我一頓……”
他打斷她:“胡月得以順利削籍,也是她命中注定,否則就算我插手也未必能成?!碑?,他又轉臉看窗外:“不早了?!?
陸瑤展顏:“你沒事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他點頭:“我叫人送你?!?
見他轉身朝門外走,陸瑤目光閃動,忽然快步跟上,從背后抱住他。
他停?。骸澳恪?
“倘若胡月不是我表妹,你會不會幫她?”輕輕的聲音。
白而美的手環在腰間,纖纖十指顫動著,溫柔的聲音也與平日不太一樣,格外輕軟,竟聽得心神一蕩。
他不禁轉身看她。
嫵媚的眼睛深邃如陷阱,充滿勾魂攝魄的力量。
御賜的酒動了手腳,一杯已勝過幾十杯百花仙釀的酒力,縱然修行再深定力再好,只要醉了,就未必能抵抗她天成的媚術。
鳳目本就不怎么清澈,此刻越發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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