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個生日,眼看著攪得不成樣兒了,韓子奇心亂如麻!
“拿著,拿著!”姑媽比誰都著急,又比誰都善于圓場,她不等天星說話,就按住新月的手,笑呵呵地說,“聽見沒有?你哥盼著你萬事如意!好,好!這話頂是吉利了,你呀,就借你哥的那個皮實勁兒,瞧他,壯得跟頭牛似的!”又瞅著韓太太說,“新月她媽,你說是不是?”
“呃,我倒沒往這上頭想,”韓太太見姑媽已經(jīng)說到這兒,就只好下臺階兒,“新月,你就接著這個如意,趕明兒也長得像你哥這么壯,媽才高興呢!”
陳淑彥聽著不禁笑起來,她弄不清楚那只翠如意該屬于誰,也不便插嘴,只是覺得如果新月壯得像天星,簡直不可思議,可樂!這一樂,餐桌上的不愉快氣氛就被沖淡了,重新活躍起來。
韓子奇惟恐在今天敗興,就打起精神,說:“新月,拿著這只翠如意!是你哥給你的,也是你爸、你媽給你的!按照我們玉器行里的說法,綠色,象征著青春、和平、朝氣,這正是全家對你的心愿啊!”
新月捧著那只翠如意,感激地看著爸爸,看著哥哥。
韓子奇欣慰地笑了:“來,點上生日蠟燭!”
“哦,等一等,”新月說,“楚老師還沒到呢……”
“噢?”韓子奇沉吟著,“老師那么忙,不一定來了吧?”
“不會的,”新月執(zhí)意要等,“他說來,就一定會來!”
“這……眼瞅著天就要黑了,面得等到多會兒才能煮哇?”姑媽急于顯示她的手藝,有些沉不住氣了,她甚至在心里埋怨這個老師怎么什么事兒都來裹亂?當然,這話不能說,她可不打算在這個時候招新月不高興。
門響了,陳淑彥跑去開門,來的正是楚雁潮。
“楚老師!”新月快活極了。
“楚老師……”所有的人都叫他“楚老師”,好像他是大家的老師。
“韓伯伯,韓伯母……”楚雁潮彬彬有禮地和所有的人打招呼,沒有為人師表的架子,好像他只是新月的一名普通的同學。現(xiàn)在不是在英語課堂,也不是在他的小書齋,而是在新月的家,面對著新月的父母和親屬,他不像平時那樣自如,而有些拘謹,“新月同學,祝賀你的十八歲生日!同學們都……”
“謝謝楚老師,您請坐!”韓子奇對他十分客氣,陳淑彥趕緊把椅子往他跟前挪了挪。
這一讓座,就把楚雁潮說了一半的話給打斷了。他本來想說:同學們都在準備期末考試,不能來參加你的……,現(xiàn)在一想,不妥,考試的事兒最好不要提。他把手里的東西放在旁邊的空椅子上,說:“我代表全班同學來看你,同學們還讓我?guī)Ыo你一點心意……”
他拿出一個紙卷兒,新月實在想不出那是什么。
楚雁潮把紙卷兒展開,那是一張從榮寶齋買來的灑金箋,上面用毛筆字工工整整地寫著:既來之,則安之,自己完全不著急,讓體內(nèi)慢慢生長抵抗力和它做斗爭直至最后戰(zhàn)而勝之,這是對付慢性病的方法。
恭錄**為王觀瀾同志題詞,贈韓新月同學。
下面是十五位同學的簽名,鄭曉京簽在第一個。一看那熟悉的字跡,新月就知道這是monitor的手筆,也只有她才會想出贈送這樣的生日禮物,不知從哪兒抄來了沒有收入《**選集》的這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