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長長的走廊,又上樓,楚雁潮跟著盧大夫朝辦公室走去。他惴惴不安地問盧大夫:“我聽她家里人說是扁桃體發炎,我想如果僅僅是扁桃體……”
“對,問題不在扁桃體炎本身,這是一種極為普通的病,”盧大大推開辦公室的門,請楚雁潮進去,坐在自己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麻煩的是,扁桃體炎極容易引起她的風濕熱復發,反復發作對于心臟極為不利……”
“扁桃體不是可以摘除嗎?這樣就可以徹底避免風濕熱的復發了!”楚雁潮說,極力運用他所知道的那一點兒可憐的醫學知識。
“如果能夠摘除,我早就做了。”盧大夫嚴峻地嘆了口氣,“有嚴重心臟病的人,不能做扁桃體摘除術!這樣,她的身上就永遠存有隱患,遇有風寒侵襲或者勞累過度,非常容易被鏈球菌感染,引起急性扁桃體炎,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系列連鎖反應:風濕熱、關節炎,并且累及心臟瓣膜……”
“噢,”楚雁潮似乎聽懂了,“這是不是意味著,她重新進入了風濕活動期,而原定在明年春天做的手術也就只好推遲了?”
“不僅僅是推遲的問題,”盧大夫臉色陰沉地看著他,“現在看來,這個手術已經難以實施了!”
“啊?!”楚雁潮自己的心臟仿佛遭到了致命的一擊,“為什么?”
“因為……”盧大夫的目光避開他的視線,望著窗玻璃上流瀉的雨水,說,“抗風濕的藥物只有退熱、消炎、鎮痛的作用,可以控制風濕活動,但不能防止心臟瓣膜的病變。她這次的發病,使心臟受到了進一步的傷害,原來輕度的二尖瓣閉鎖不全,現在變得嚴重了,并且左心室明顯擴大。二尖瓣狹窄伴有這些癥狀,分離手術就不能做了!”
“那……她以后怎么辦?”楚雁潮喃喃地說,心怦怦地跳。
“只有依*保守治療了,我們將努力保持和改善病人的心臟代償功能,減輕心臟負擔,并且盡量避免鏈球菌的反復感染。有條件的話,我希望她能夠長期住院治療……”
“這樣,可以保證她明年暑假之后就能復學嗎?”楚雁潮擔心地問。
“不能保證,沒有人可以做出這樣的許諾!”盧大夫加重語氣說,“不要再考慮那些事情了,她恐怕很難再回到學校去了!”
“啊?這怎么行?不!”楚雁潮沖動地站起來,慌亂地抓住盧大夫的手,“她不能離開學校,不能丟下所學的專業!您知道嗎?她參加高考的時候根本沒有填寫第二志愿,她是為外語專業而生的,事業就是她的生命!盧大夫,我求您救救她!”
“你不要太激動,冷靜一些,”盧大夫輕輕地抽回自己的手,站起來,看著窗外的滂沱大雨,“你的心情,我都明白,我多么希望她能夠健康地重新回到學習崗位上,在事業上做出應有的成績!可是,感情并不能改變科學,病魔對于任何特殊人才也都會毫不憐惜地摧殘,而醫學界目前還沒有更為強有力的手段來降伏它。我將盡我所能,設法延長新月的生命……”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楚雁潮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是的,‘美不信,信不美’,我必須告訴你真實的情況。既然她的心臟不能用手術治療,病就永遠無法根除,而只能維持,恐怕會一天天地嚴重,就像一架破損的機器,勉強地運轉,隨時都可能出現致命的故障。如果再發生上次那樣的急性心力衰竭,而得不到及時搶救的話,后果將是不堪設想的!”
楚雁潮呆呆地站在那里,盧大夫的話使他覺得從頭到腳,寒冷徹骨。新月,一個充滿生命力、充滿事業心的姑娘,已經被判處“死刑”了,她所癡迷的事業,與她無緣了;她所熱愛的人生,為期不久了!命運,對她太殘酷了,她那顆柔嫩的心,怎么能受得了這樣的打擊!啊,救救她,救救她!誰能夠救她?誰?既然連心臟病專家都無能為力,還能夠有誰呢?
窗外,大雨如注,密集的雨絲抽打著玻璃,又像瀑布似的朝下傾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