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海面翻騰起來,水下像有什么東西在往上浮,像海藻,從群尸上層層掠過,海潮一樣起伏著時隱時現(xiàn)。
谷月汐最先看清了那是什么,臉色一下變了,羅翠翠舉起快艇上的探照燈——那些尸體身上爬過的“陰影”不是海藻,也不是浪花,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陰沉祭文!
引渡燈上的火苗“掙扎”了好幾次,可是仍舊越來越淡,最后它重新變回了一枚普通的硬幣,死氣沉沉地掉進了海水里,沒有激起水花。
“這是怎么回事?”王澤作為水系外勤,雖然屬于淡水品種,此時已然責無旁貸,跳起來擋在眾人前面,“燕隊不是把棺材板都炸翻了嗎?陰沉祭文是哪來的?誰干的?”
快艇的船沿上,被張昭銬在那的瞎子不知什么時候醒了,他像是聞到了什么讓人陶醉的氣息,深吸了一口氣,“嘿嘿”地笑了起來。
張昭被他笑得渾身發(fā)毛,一腳踩過去:“你笑什么!”
“我明白了,”瞎子眉飛色舞,慘白的眼珠越發(fā)駭人,“我終于明白了!”
“你……你明白什么了?”木偶女也被銬在船沿上,半個身體浸泡在海水里,此時她有些害怕了,總覺得腳下有什么東西在蠢蠢欲動,那些幼童的浮尸一具接一具地浮上來,從她身邊“游”過,原本面無表情的小臉上都掛上了詭異的微笑。
“怪不得我?guī)状翁嵝堰^主人,說那個燕秋山首鼠兩端,又不肯交心,不能信,主人都不聽我的。現(xiàn)在我明白了,原來主人要得就是他首鼠兩端,他就是個幌子。正好利用他,把你們這些小魚小蝦引出來一網(wǎng)打盡,”瞎子大笑起來,“我真是自作聰明!”
宣璣忍不住看了盛靈淵一眼。
如果這是單單針對異控局,沒必要這么費心——異控局的資料斷檔太嚴重了,歷史不及格、兩眼一抹黑,如果不是燕秋山故意給王澤他們留下線索,這些人就算偷摸搞一百次陰沉祭,異控局恐怕也發(fā)現(xiàn)不了,實在沒必要脫褲子放屁。
那么他們搞這么一出,是針對……
盛靈淵一低頭,笑了。
上次在東川,他用阿洛津當誘餌,讓雷劈了那幕后的白影一次,這回對方是非得要找回來了。
王澤:“不是,宣主任,你劍靈剛才不是說高山微云不是人魔嗎,那誰是?”
盛靈淵說:“高山人中,確實有人入魔,就是當年的高山王……”
“微煜王。”
這三個字從盛靈淵嘴里說出來的同時,也在宣璣腦子里一閃而過,這名字隨即在他腦子里產(chǎn)生了一個對應的形象,高大、華服,鬢發(fā)修得一絲不茍,乍一看,頗有些器宇軒昂的意思。
“微煜王這個人啊,我說他什么好呢?”盛靈淵說話間,他們的快艇已經(jīng)被微云墓里的陪葬童尸團團圍住了,看著讓人起后頸生風,盛靈淵卻插著兜,渾不在意地略微一彎腰,湊近端詳著一具幾乎扒上了船的小尸體,“想要的東西太多了,貪婪、愚蠢、與虎謀皮……長得還很丑。”
他話音沒落,就見海水中所有的童尸都立了起來,同時睜開了眼!
“吁吁吁——”王澤嚇了一哆嗦,一道細細的水墻在快艇周圍立了起來,擋在尸體和船中間,“有事說事,劍兄,咱有事說事好吧,不搞不文明的人身攻擊。”
谷月汐緊張地問:“怎么死的?埋哪了?”
“沒有埋,”盛靈淵說,“他被朕……”
宣璣連忙在旁邊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正好掩過了盛靈淵的主語,隱晦地抬頭瞪了他一眼——口無遮攔。
盛靈淵好像覺得挺有趣,笑盈盈地沖他眨了眨眼,從善如流地改了口:“……被人族凌遲了。”
宣璣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說這種話還非得擠眉弄眼,不覺得自己變態(tài)嗎?
王澤反正只當盛靈淵是個“劍靈”,無知者無畏,拿他當百科全書查:“凌遲了?那怎么還能召喚出來?臥槽!”
只見那些童尸開始順著水墻往上爬,與此同時,快艇下冒出了大量的氣泡,船在往上升!
羅翠翠拎著探照燈,探頭一看,只見不知什么時候,一群童尸游到了船下,把船頂了起來,托到了半空。
羅翠翠:“同志們堅持住,我先走一步。”
宣布完,他兩眼一翻,嘎嘣一下抽過去了。
探照燈滾到水里,掃過一大片漆黑的海水,童尸攀滿了船沿,一起張開了嘴,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齊聲說了句什么。
王澤崩潰道:“這幫熊孩子說什么呢?”
“血脈不斷,人魔不死。”宣璣喃喃地說,“盛瀟,你可還記得,你把我片了多少塊?”
那些童尸說的是雅音,之前,宣璣只是能聽個大概。要形容他的水平,大致相當于是英語四級考了425分的人聽無字幕的美劇——時懂時不懂,得根據(jù)前后文和對方肢體語連猜再蒙。
可是此時,他發(fā)現(xiàn)那些古老的雅音熟悉得竟像家鄉(xiāng)話一樣,同他一點隔閡都沒有。
他不記得在哪學過,它們就像什么與生俱來的東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