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故靠墻站著,只有這樣才不至于腿軟,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宋居寒,好半天,才顫抖著說:“宋居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宋居寒怒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喜歡我嗎?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嗎?”
沒有一天不想。
在過去的兩千多個日日夜夜里,何故幻想過無數次,宋居寒會對他日久生情、會非他莫屬,他沒想到在這段關系走到油盡燈枯的今天,他會聽到他曾經最想要聽到的話,在這個,他已經累到不想走下去的今天。
他以為他會欣喜若狂,他以為他會痛哭流涕,可竟然什么都沒有,他只覺得茫然。他看著宋居寒,感到又熟悉又陌生。
宋居寒重重吁出一口氣,耐著性子說:“何故,我知道你對我好,我曾經說過,只要你開口,我就給你。你希望我不找其他人,我答應你,所以你別再鬧了行嗎?”
何故露出一個苦笑:“你覺得我在跟你鬧別扭?我看著很矯情?”
“那你是想干什么?”宋居寒氣息不穩,“你說要跟我分開,又答應給我背黑鍋,要不是我跟我爸死扛著沒同意,你他媽可能就進去了!”
“那我還得感謝你嗎?”何故輕聲說,“你把人帶到我家,讓我身敗名裂,被扒光了扔到了互聯網上,然后我應該感謝你沒有同意讓我給你背黑鍋,是嗎?”
宋居寒臉色一變:“我沒有讓你感謝我reads;。”他頓了頓,“所有人接近我都是有目的的,只有你對我這么好,何故,我真的很在乎你,我們重新開始吧,這次我是認真的。”
何故的大腦已經無法思考了。
宋居寒的提議很誘人,可他卻感覺不到喜悅。他追求了那么多年的東西,在他已經不再去想的時候,卻突然飄忽著落到了他眼前,那么地敷衍、那么地輕慢。
他明明已經被刺得渾身是血,不敢再伸手,可卻又覺得,不拿他如何甘心。他求了快七年的東西啊,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他若不拿,對得起他錯付的時光嗎?
“在乎你”,“重新開始”,“認真的”,這些他想了幾乎是一個世紀那么久的字眼,真的從宋居寒嘴里說了出來,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為什么要在他已經決定放棄的時候,拋出帶著致命誘--惑的果實?
宋居寒趁著何故怔愣的時候,重新將他摟進了懷里,將臉頰埋進他溫暖地頸窩,悶聲道:“我真的想你了,只有你好。”
何故在那一瞬間體會到了宋居寒的脆弱和難過,這段時間經歷的一切,對于宋居寒來說肯定打擊頗重,只是他極要面子,不會輕易在人前流露半點。
所以,宋居寒現在需要他。也只有需要他,才會這樣紆尊降貴地想和他和好。
想明白這一點后,宋居寒的所有反常都有了解釋,何故也突然覺得松了口氣。本來宋居寒就不可能突然喜歡上他,只是感動于他想做出的犧牲,緬懷于他的百般付出,在這個宋居寒一生中難得的低潮,他的存在價值被凸顯了出來。
無非如此。
“我會補償你的。”宋居寒續道,“你損失的我都會補償你,你那工作又沒幾個錢,不做也罷,新聞熱度過去了,很快就沒人記得你了,你不用害怕。我會對你好,我會讓你要什么有什么。”
何故的目光越過宋居寒的肩膀,空洞地看著墻壁,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兒。他沉默片刻,緩緩地推開了宋居寒:“……讓我想想,你還是回去吧。”他已經快要無法思考了。
宋居寒皺起眉:“我好不容易出來,你這就趕我回去?”
“天亮了我媽會來。”
“來又怎么樣,你媽還猜不到我們的事嗎。”宋居寒親著何故的頭發,“何故,我真的想你,我想聽你說話,聽你安慰我,想……”
何故偏過腦袋,沉聲道:“我媽能猜到,但她對你沒有好感,你還是走吧。”
宋居寒有些不滿:“我不走。”
何故定定地看著宋居寒,半晌,面無表情地說:“你是想做---愛嗎?”
宋居寒沒說話,但眼神已經像在扒何故的衣服。
何故忍不住笑了一下:“你這段時間憋壞了吧,在拘留所里待了一個多星期,又被關在家里一個多星期,見誰都不安全,見誰都不方便,還是我最方便,是嗎reads;。”他怎么就忘了,宋居寒真的“需要”他。也難為一個成天有絕色美人投懷送抱的大明星,如今要淪落到偷偷摸摸找一個早就上膩歪的人打一炮。
“你瞎說什么!”宋居寒的渴望瞬間被打了個七零八落,他厲聲道,“我來找你不是為了上你,是真的擔心你!”
“是嗎,我還好,你放心回去吧。”
“我就不走!”宋居寒怒道,“我丟了那么大的人就為了來見你,你還趕我?!”
何故淡道:“你丟那么大的人,是我的錯嗎,那我丟了那么大的人,該賴誰呀。”
“你……”宋居寒語塞,他咬牙道,“你到底要怎么樣才肯跟我和好?你不是喜歡我嗎?你他媽倒是喜歡啊!”
聽著宋居寒將他東塞西藏了六年的秘密就這樣輕易地掛在嘴邊,何故有種被當眾掌摑的錯覺,仿佛被抖落了什么最羞恥的秘密,而對方還滿不在乎地當玩笑。
他充滿了無力感,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我現在很混亂,我求你走吧。”
“我不走,除非你答應我。”宋居寒走過來,半蹲在了他面前,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竟透出幾分天真,“何故,我好像也喜歡上你了,我們重新開始吧,好不好?”
何故深深地看著他,心臟傳來不可名狀地刺痛。他無法形容他現在的心情,就好像他奉若無上至寶去珍視、去追求的東西,被宋居寒隨隨便便賞賜給了他,就像送他一輛車,一套房子那么隨意,那么滿不在乎,而他若不接受,豈不是矯情,畢竟那是他想要的。
可是,他原本以為“喜歡”對宋居寒來說也同樣彌足珍貴,要留著給更好的人,所以不能給他,結果對于宋居寒來說,“喜歡”就只是一樣普普通通的心情,既不稀罕,也不隆重。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并不是每個人都重視純粹的“喜歡”,原來他付上青春、為之痛苦多年的感情,對宋居寒來說廉價得要命。
他要如何告訴宋居寒,他在痛什么,他在恨什么,他在拒絕什么。
宋居寒永遠不會懂,就算他把這一生說過的所有的話都化作無數句“喜歡”與“愛”,反復向宋居寒訴說衷腸,宋居寒也不會懂。
原來他們之間最遙遠的,不是家世、能力、地位那些外在的東西,而是心。
何故體會到了令人絕望的無能為力。
他為什么把“喜歡”看得這么重呢?他又憑什么要求別人一樣看中呢?就像有人愛錢,他卻不看中一樣,為什么不能有人根本不在乎什么可笑的“喜歡”呢。
宋居寒也沒有什么錯,他只是一生中收獲了太多的“喜歡”,所以從不覺得珍貴罷了。
既然如此,他還糾結什么?他想要獨占宋居寒,宋居寒就送到了嘴邊,他何苦往外推?他何必矯情?
他挖空心思的“喜歡”,想要的不也就是這些?結果如何?宋居寒輕易就給他了。
殊途同歸。
只是他一路披荊斬棘、摔得頭破血流也不放棄地去求一個宋居寒根本不在乎的“喜歡”,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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