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居寒走后,何故緩緩坐在了沙發上,良久,才長嘆出一口氣。
馮崢真如自己所說,開始“追”起了何故。
何故盡量不回他的電話和信息,但是架不住他出現在自己家樓下,無奈之下答應了和他去吃飯。
何故覺得很尷尬,這種尷尬遠大于他和馮崢之間那微妙的往事,成為他不想與其接觸的最大原因,因為,他覺得自己這樣一個年近三十、沉悶無趣的理工男,是不適合被追求的。
“被追求”應該是女孩子享受的事,或者至少是莊捷予那樣浮華又燦爛的小男孩兒享受的事,放在他身上,真是夠別扭。
但馮崢顯然不這么覺得,他出身優越,舉手投足都優雅得體,做什么都讓人覺得理所當然,他并沒有刻意地耍什么花樣,只是對何故付出了讓人無法忽視的專注和好感。
倆人去吃了個午飯,聊起了一些工作上的事,還算投機,他們曾經是很好的朋友,要找到共同語并不難。
吃完飯,馮崢說要帶何故去一個特別的地方。
何故有些好奇,直到車拐進了一條熟悉的路,他才想起來,那是他和馮崢一起去過的水族館。
何故從車窗里看著不遠處的建筑:“沒想到這里還開著。”
“嗯,但是已經有些運營不下去了,如果現在不來看看,也許明年就沒了。”
何故有些感慨。想當年,這個水族館是市里最新鮮有名的去處之一,那時候情侶約會若不來這里,簡直就是不可思議,但現在已經有更多新奇有趣的東西搶走了觀眾的視線,它也就沒落了。
倆人走進水族館,一個中年男人正在等著他們,何故認出了他,那正是當年給他們講解的教授。
“陳教授。”何故趕緊伸出了手,“好久不見了。”他對知識分子一向非常尊重。
“啊,小何,真沒想到你們還會來。”陳教授笑道,“你們來的也是時候,這水族館連續虧損兩年,以后就要轉向科研了,就限制對外開放了。”
“我們很喜歡這里,怎么也要再來看看。”馮崢笑道,“我們第一次來這里,是您給講解的,這最后一次,也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我都退休了沒事兒干,出來轉轉也挺好的。”
何故看了馮崢一眼,發現馮崢也正含笑看著他,頓時心里有些觸動。
他知道馮崢在干什么,而且馮崢達到目的了,他確實回想起了他們曾經的年少時光,也回想起了他曾經有多么珍惜這個朋友。
陳教授勁頭很足,帶著他們在水族館里參觀、講解。今天幾乎沒什么人,仿佛整個水族館都是他們的。置身在那森藍的世界里,讓人的心也變得靜謐。
何故禁不住和馮崢聊了很多。一直堵在心頭的那股隔閡,也消散了不少。
平心而論,馮崢盡管當年隱瞞過他,但在其他事上,對他一直挺好,身為男人,是該有些胸懷,他也是時候把對馮崢的埋怨放下了。
參觀完水族館,倆人又在同樣的飯店、同樣的水族包廂里吃了頓飯。
何故想起那天正是他去參加宋居寒的見面會,卻被馮崢臨時叫了來,在吃飯的時候,他還一直想著宋居寒。
七年過去了,地方還在,人卻是面目全非。
馮崢回憶了很多當年的事,唯獨剔出了宋居寒這個人,何故自然也不會提起,于是倆人之間的氣氛很不錯。
吃完飯,馮崢把何故送回了家,何故看著他,直白地說:“馮崢,我今天回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說實話,我挺開心的,過去我已經放下了,但是放下歸放下,我還是只能接受你作為我的朋友。”
馮崢笑了:“我就喜歡你這么直接,但我還有很多耐心,慢慢來。”
何故無奈地看著他。
馮崢伸出手,何故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馮崢眼里閃過一絲失落,最終把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回去休息吧,改天見。”
何故也有些尷尬,只得點了點頭。
看著馮崢的車離去,何故感到很是疲倦,突然生出一種躲進大山里,誰也不見的沖動。
人與人之間的接觸如此地麻煩,萬一牽扯到感情,還可能嘗盡人間百味、遭遇毀滅性的的打擊。
猴子花了幾千萬年進化成人,圖什么呢,他寧愿自己是一只猴子。
馮崢果然如他所說,有很多耐心,每天都電話信息不斷、隔三差五來找何故,用一種稍微緊迫卻又不讓人厭煩的頻率,“追求著”何故。
何故推掉了好幾次,但礙于情面,總有躲不過的,他只能當有一個人陪他吃吃飯、聊聊天,反正只要他不回應,馮崢早晚會知難而退。
這天,倆人一起看完電影,馮崢送何故回家。
他們看的是一部科幻片,路上聊起了火箭推進器,爭論了一個話題,一時聊得興起,何故竟然有些不舍得上樓,倆人就在車里繼續說。
就在這時,前車燈突然暗了一下,一個人影出現在倆人面前。
何故怔了怔,盡管車燈產生的背光把那個人的臉隱藏在了光影之中,但他還是從那熟悉的高大的身材,判斷出了來人是宋居寒。
馮崢顯然也認出來了,他眼神暗了暗,關掉了車燈,抱胸看著宋居寒。
宋居寒滿臉陰沉,狠狠瞪了何故一眼,然后對馮崢說:“滾下來。”
何故看出宋居寒又要發瘋,剛要阻止,馮崢已經打開車門下了車,何故也只好跟著下了車。
宋居寒冷聲道:“你他媽能不能要點臉,你還嫌在我們之間摻和得不夠?”
馮崢諷刺道:“你和何故已經分開了,還談何‘之間’?我們本來就是朋友,現在是你在摻和,還是我在摻和。”
宋居寒一個箭步跨上來,一把拎起了馮崢的領子,惡狠狠地說:“離我的人遠一點。”
馮崢笑了笑:“何故不是你的人,以前不是,現在更不是,你才應該離他遠一點,糾纏別人太掉價了。”
“我們的事輪不到你管,你算個什么東西,何故從來就跟你沒有半點關系!”
何故以為宋居寒會是那個先動手的人,沒想到卻是馮崢率先揮出了拳頭。
宋居寒偏頭躲過,馮崢又一腳踹在了他腿上,他回身反擊,倆人頓時打成了一團。
何故感到無比地厭煩。他關上車門,冷冷地說:“你們慢慢打,晚安。”
倆人都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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