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加百列先生叫出了工廠,跟他來到了附近的一座大宅子。他向我抱怨說,前陣子出去談生意時,有人嘲笑他的禮儀。他于是聘請了一位禮儀老師,可是那家伙眼高于頂,總是吊著眼睛說,貴族們該怎么樣,貴族們該怎么樣,把他氣的不輕,于是就把那家伙給趕走了。
“雖然你只當過貴族的仆人,不過你行禮的姿勢非常漂亮,教我裝裝樣子應該沒有問題。”加百列毫無形象的往桌前一坐,抬起雙腳搭在桌子上。
這樣大大咧咧的有錢人我還是頭一次遇到,不過不用去工廠干活,對我而倒是件好事,如果他能把我留下當貼身仆人就更好了。我發現在這府上幫傭的仆人,沒有哪個經歷過系統的仆人培訓。
于是作為仆人,我對主人的紳士教育工作就展開了。
“紳士的禮節有許多種,面對不同的人,不同的場合,行禮的姿勢也略有不同……只有身份高貴的已婚婦人,您才可以在她主動伸出手時,上前親吻她的手背。如果是年輕小姐,則千萬不要做出過于冒昧的舉動,在她被正式介紹給您認識之前,連多余的眼神都不要落在她們身上,否則會被人說三道四……”我站在加百列先生身邊,向他講述紳士禮儀。
可他聽完我的講述后,卻一臉木呆呆的表情,最后竟然不敢置信的問我:“你確定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嗎?我從沒聽過這么麻煩的事情。”
“當然不,先生。”我認真的看著他:“難道你之前聘用的禮儀老師沒有講過嗎?”
“不。”加百列皺著眉頭說:“他當然講過基本的禮儀,可是你說的那些小細節我連聽都沒聽過,什么女士的扇語,還有那些隱晦的暗示話題。”
“哦……”我忽然明白了,我這位新主人的確是個什么都不懂的暴發戶。
“我后天下午要招待一位重要的客人,他是個很有名的大律師,我可不希望到時候出什么差錯?”加百列先生說。
禮儀雖然只是在特定場合下的固定動作和語,可是在上流社會的圈子里卻不僅僅包括這些。如果你連一位女士搖扇子,一位男士轉動扣子的動作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話,那么你離走進貴族的圈子還差十萬八千里。這些細節體現在方方面面,從用餐時你可以喝幾杯酒,到你設宴招呼客人時地毯的顏色,都有特定的講究。
我一時間沒話可說了,這家伙根本什么都不懂,居然還想別出差錯。
于是我謹慎地開口詢問:“恕我冒昧,請問您宴請客人時選了什么菜單?”
加百列先生攤了攤手說:“呃……法國菜?”
他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我會雇傭一個最有名的廚師,讓他用最貴的食材。”
“那么你將宴請哪幾位客人?”
“沒有客人,就是我跟律師和他的家人。”加百列理所當然的說。
“哦……那么請問除了用餐,您還準備了其他節目嗎?”
“還需要什么節目?難不成要準備個舞會嗎?”
我和他互相對視了將近一分鐘,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類似‘你在開玩笑嗎?’的眼神。最后加百列先生敗下陣來,他嘟囔道:“好吧好吧,我父親二十年前還是個開雜貨鋪的,我連中學都沒有畢業,要么需要我把那個禮儀老師再請回來嗎?”
我覺得這是我的一次機會,于是我向他欠身說:“我曾經服務過一位子爵和一位男爵,見識過大大小小的宴會,也參加過王都伯爵大人的舞會,如果您相信我,請讓我來為您安排。”
加百列先生露出了訝異的眼神:“你可以嗎?我是說這次宴請對我而很重要。”
“這都要看大人您的意思了。”我向他請示道:“我聽從您的一切吩咐,您的愿望就是我的最高意志。”
也許他以前的仆人從未對他說過這種性質的話,他微微愣住了,于是他挺了挺腰,抬起下巴,用一種故意的咬文嚼字的口氣說:“好吧,由你來統領我的府上。”
看他得意的樣子,我暗地里偷笑了起來,被用這種方式奉承,感覺一定很好。我了解他這種感受,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經受得住這種高格調風情的服侍,如果是普通人也許會驚慌的手足無措,只有從小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人,才會在這種氛圍下依然保持鎮定和沉穩,這也就是貴族和紳士教育的內涵。他們從孩童時期就被不斷的告知和暗示,生而高貴的意義。
所以像加百列先生這樣后天訓練的紳士禮儀,即使學得再像,也沒有那種自小養成的大氣和沉穩,在真正的貴族和紳士面前,他們會破綻百出,遭受無窮的鄙夷。所以我的任務就是幫我的新主人變得更加鎮定,即使在一位真正的紳士面前也不會落面子。
然后我找到了安妮,告知她今天發生的事情。
“看來我要住到加百列先生的府上去了。”我說。
“歐文你真厲害。”安妮高興地說:“我知道你不管在哪里,總是能出人頭地的。”
“說什么呢?我就是一個男仆,而恰巧加百列先生也需要一個男仆。”我笑著說。
安妮卻突然黯淡的神色:“你是個實在的男人,懂得實實在在的生活,從不好高騖遠,我真希望安德烈也能像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