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確定此刻是否已經過了上課的時間,但圍觀的學生仍有很多。在這些圍觀的人當中,就數阿德的表情最為夸張,雖然他一直希望我和肖艾的關系能往前再走一步,但是當我真的這么做了的時候,他看著我的眼神卻好像在看一個膽大妄為到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等待肖艾回復的間隙,我心跳的非常厲害,我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自己卻閉上了眼睛,感受著陽光的強烈和風的溫柔……
肖艾從我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心中頓時涌起一陣空乏的抽痛,我覺得她已經給我答案了,她還是不愿意和我回南京,這因為一首歌而迸發出的感性,終究改變不了我們之間由來已久的復雜,她不愿意回南京的理由實在太多了,而我讓她回南京的理由卻少的可憐。
氣氛變得尷尬了起來,阿德拿過了肖艾的吉他,準備自彈自唱一首他擅長的《小鎮姑娘》將我從這個特別的尷尬中解救出來。
我睜開眼,先是一陣苦笑,然后看著表情復雜的肖艾說道:“我能接受你給的這個結果,沒什么,臺北自有臺北的好處,你不肯回南京是對的。”
肖艾看著我,不不語,漸漸面無表情……
我的喉結在下意識的蠕動著,手指數次想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但最終都放棄了,我一時無語,就這么轉移了目光看著正在唱《小鎮姑娘》的阿德。
此刻,阿德應該是幸福的,因為她在林子晴的面前露了一手,一副好嗓子的他,使得林子晴正在用驚喜的目光看著他,這相比于用高倍望遠鏡窺視林子晴晾曬衣服,是他從來都沒有過的大收獲,而這也是我一定要他來的目的,因為一個男人一定要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展現出自己擅長的東西,這總比一無是處要好上太多!
我用手抹了一把臉,一手的冷汗,這讓我變得愈發的清醒,我終于對肖艾說道:“距離上次在麗江也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吧?可有些片段,甚至是在幾點發生,吹著什么風向,我都能記得很清楚……這次來到臺北,也留下點美好回憶吧,我們再試試合作那首《媽媽》,口哨聲該在哪段插進去,我一直都沒有忘。”
“唱完之后呢?”
“我看著你走,然后我自己回南京……”
“好啊。”
我在肖艾斬釘截鐵的話語里看不到一點希望,而這時的阿德也已經唱完了他最擅長的那首《小鎮姑娘》,他將吉他又還到了肖艾的手上。
林子晴似乎想還之前阿德沒有收小美房費的人情,她一個人便往我們那用來籌錢的罐子里放了一萬塊錢的新臺幣。在她的帶動下,又有不少同學慷慨解囊,我回去的路費就這么毫無波折的湊齊了。那么,肖艾答應與我合唱的《媽媽》便成了我和臺北的告別曲,而在我的感官里,遠在南京的郁金香路和熟悉的便利店,廢棄的紡織廠,幽靜的老巷子……似乎都在快速的向我靠近,我和臺北的交集也就到此為止了。
肖艾沒有一絲留戀的撥動了吉他的弦!這次,她的狀態很好,雖然歌唱的時候沒有用什么專業的技巧,但卻很打動人,而我因為想讓最后這段回憶變得完美,也努力將口哨聲吹得響亮又清脆,我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跟住肖艾的節奏,但我真的很盡力了,就像這次來臺北找她的決心一樣。
當最后一個音符消散,我重重呼出一口氣,然后雙手合十,向那些幫助了我的學生們表示感謝。我告訴他們,這些錢已經夠買一張回去的機票了,學生們又同情的看了我幾眼之后,便成群結隊的向學校里面走去……
這時,與我相對的只剩下了肖艾,林子晴和阿德在很遠的地方的站著,很理解的將最后的空間留給了我們。
看著視線里和臺北有關的一切,我心中不可阻擋的產生了一種悲壯感,我的激情和青春仿佛就在這里落幕了。回到南京后的自己,依然會每天孤獨的走在老巷子里,為自己的工作和事業辛勤的奔波著,一切就像咸菜一樣,滋味是有了,卻過猶不及,因為我已經受夠了孤獨所帶來的一切。
我從肖艾的手中拿過了吉他,然后小心的裝進了琴盒里,又將地上的零錢數了數,最后也塞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我再次來到肖艾的面前,笑著用灑脫的語氣說道:“騎上你的小踏板走吧,我看著你走……”
肖艾站立在原地卻并不離開,她忽然從我的口袋里將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說道:“這些錢是夠你的路費了,可我的路費呢?”
我有點錯愕:“你……你說什么?”
“我問你,我回南京的路費怎么辦?”
我看著肖艾,好像只是一瞬間,便天上地下的走了一遍,以至于恍惚著回不過神,盯著肖艾一連眨了好幾次眼睛,然后表情夸張的指著她說道:“你……你出爾反爾!”
“對,我就是出爾反爾,我要跟你回南京,行不行?”
我無法用語表明此刻的心情,只是將回去的路上有肖艾陪伴的情形設想了一遍又一遍,我在地獄天堂轉換的狂喜中,對她說道:“那我們繼續唱啊,唱到你和我的路費都夠了!”
“人都走光了還唱什么?……最受不了你整天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你是害了灑脫病吧,還說什么看著我的背影走,矯情又自私!!”
我驚訝于肖艾的創造力,從她口中說出的“灑脫病”我是聞所未聞,可盡管被她這么數落著,我心中還是很高興,而這種高興是我經歷了數次的絕望后才換來的,程度可想而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