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改變了整個夜市的格局,在這個時間點,一定是來的人多于走的人。但此刻,卻越來越多的人離開了這里,街上漸漸冷清了起來,而積水也好像將世界分割成了兩個不同的樣子,一個是真實的,一個只是倒影,風一吹來,它就虛幻到開始亂顫,然后被那些匆匆的腳步踩成破碎狀,片刻后又復原。
我知道,過不了多久冬天就要來了,能就著啤酒吃烤串的日子也會沒有多少了。
紛紛的落雨下,我還在等待著楊瑾的回復,雖然金秋留在上海、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可我還是覺得南京才是她的天下,我更不希望自己的身邊有一個不快樂的人。
楊瑾終于開了口,她說道:“我是非常尊重金秋的……不管是留在南京,還是來上海都是她自己的選擇。關于你說的我沒有給她機會,可能你有誤會……因為我們之前簽的合同里就有相關的條款,她的婚慶公司至少要占有南京高端婚慶市場百分之五十的市場份額,這是合作的基礎……我得承認,在這之前她一直都做的很好,可是有工作人員在婚禮現場猝死,暴露的就是公司文化建設和管理上的大弱點,她在這個方面做得不夠好,導致所占市場份額急劇萎縮,所以我就根據合同終止了與她的合作,這一切都是有章可循的。”稍稍停了停,她又說道:“我們是和平結束了之前的合作,但是我不知道為什么在你這里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我沉默了片刻,才問道:“這算是官方的解答嗎?”
楊瑾稍稍一愣,隨即回道:“你有情緒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對金秋有信心,她是一個有能力在困境中生存的姑娘。”
我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等著她先離去。她卻又站了一會兒,然后說道:“下個星期五是你的生日,我盡量趕到上海這邊,不過防止有突發的事情來不了,所以這份禮物先送給你,祝你生日快樂。”
我看了看,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盒子,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她的手中接過,又低聲說了一句“謝謝”,她這才點了點頭向停在路燈下的那輛車子走去。而楊曲見到她給我禮物,心里很不平衡,也嚷嚷著要禮物,不過我卻不知道她有沒有允諾也會給她一份,因為只是一瞬間,車子便已經跟隨著浩浩蕩蕩的車流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
我在片刻后走出了通往夜市的巷子,然后第一次嘗試用打車軟件叫了一輛專車,這談不上多便捷,卻讓心里有了底,因為知道了一定有一輛車會載著自己去往那個想到達的目的地,所以有時候改變也并不是什么壞事情,就像這個世界一樣,每天都有變化,才會讓活著的人感覺到,其實活著并不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
……
半個小時后,我回到了工廠,因為院子里有不少的建筑材料,所以我記得自己走的時候將院門鎖得很死。可是,此刻的大門卻是虛掩著的,而有鑰匙的也就我、劉流和姚芋三人,我覺得姚芋來的可能性不大,便一邊推門一邊喊著劉流的名字。
“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誰是劉流。”
猛然傳來的女人聲音讓我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說話的人還真就是姚芋。此刻,她正坐在工廠門口的屋檐下,腳下扔了好幾根煙頭,看樣子已經在這兒待了很長時間。
我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然后向她問道:“你怎么來了?以為你不問這邊的事兒呢,從酒吧開始建,就沒見你來過幾次。”
姚芋又點上一支女士香煙,然后夾在修長的手指上,她看了看我,回道:“有點睡不著,所以過來看看。”
我應了一聲,也從自己的煙盒里抽出一支香煙,但卻沒有點上。我們都有點沉默,但我知道她為什么會來。因為明天就是音樂酒會再次舉行的日子,但賦予的意義卻不再一樣。這次,里面摻雜了很多的商業行為,已經不是那個曾經在姚芋主導下單純只是為了袁真而舉辦的音樂酒會了,所以她心里肯定會有很多想法,畢竟這是時過境遷和物是人非的痛,這種痛最痛。她需要在這樣一個夜晚找到釋放的出口。
我瞇著眼睛盯著那盞照在建筑材料上的射燈看了一會兒,終于對她說道:“借個火。”
微弱的火苗從姚芋手中那只粉色的打火機上竄了起來,我手中的煙也就被點燃了。我啜了一口,依然瞇著眼睛對她說道:“其實我挺想知道你和袁真的那段過去……以前你像個刺猬,和誰也不會敞開心扉,但我覺得你今天會說的……因為這樣一個夜晚,不會再有第二個了。明天之后,你精心為袁真準備的音樂酒會就會變成一個商業活動,與袁真再也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姚芋用非常復雜的眼神看著我,過了很久后,才掐滅了自己手中的女士香煙對我說道:“你是不是很不能理解我為袁真做的這些?因為看上去都是我在一廂情愿!”
我回道:“為了愛情所做的一切犧牲都是可以理解的,這不能說明你是一廂情愿或是自作多情,只能表明你是個好女人。”
姚芋自嘲的笑著,她又點上了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之后,眼神朦朧的看著我說道:“呵呵,明知道他并不愛我,可也還是和他發生了性。關系,這算是一個好女人嗎?在很多人眼里,這和婊。子有什么區別!”
我有點震驚的看著她,我沒有想到她和袁真竟然有了實質性的關系,我一直覺得袁真既然對肖艾有情,就應該是一個很正派的男人。
姚芋又吸了一口煙,我看著她的側臉,只覺得眼前這個女人雖然沒有美到風華絕代,但放在人來人往的都市里,也是很拔尖的。而且她曾經的家境也非常優越,可為什么會為了一份愛情,將自己變得如此沒有底線了呢?而袁真更混蛋,他不該糟蹋這樣一個很性情,并為他付出了這么多的女人。
或者說,所有的隱秘都是躲在光明背后的,它一直都存在,只是我們平庸的雙眼看不到而已。
姚芋沉默了一陣之后,又說道:“但是我不后悔,我覺得一個女人能將自己最寶貴的第一次獻給自己最愛的男人,這輩子才不算有遺憾……可我沒有想到的是,這種付出讓我更想和他在一起,因為我怕這輩子再也遇不到會這么讓我愛著的人了……想來,人性真的是夠貪婪的。江橋,你說,對嗎?”
“對不對,我不清楚,我只是覺得袁真不該這么對你,他應該有自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