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車開到了一條遠離蘇菡所住別墅的林蔭小路上,然后選了一個空曠的地方停了下來。我的身邊就是一片人造的湖泊,我站在湖泊的邊上將自己的位置發給了秦苗。
我回頭看了看還在車里熟睡著的有路,心里一陣憐憫。我不知道在他童真的世界里,是怎么認知“媽媽”這個詞的,也不知道蘇菡在他心中有多重的分量。我只知道,他會走在一條我曾經走過的路上,也許會很幸福,也許會很痛苦……這完全取決于秦苗用什么心態去對待他。
等了片刻,秦苗開著那輛已經跟著她好幾年的保時捷帕拉梅拉在我的車旁停了下來。然后打開車門,幾步就來到了我的身邊,向我問道:“有路呢?”
“還在車里睡著……先別把他弄醒,我有幾句話和你說,都是蘇菡請我轉給你的。”
秦苗下意識回頭看了看那輛停在湖泊旁的車子,然后才向我點了點頭。
我點上一支煙,迎著從湖泊另一端吹來的夜風吸了一口,心中卻是無限的空曠,我所有的情緒都好像跟隨著那些在高速公路上飛馳而過的車輛,去了另外一個沒有愛恨情仇,只有滿目蒼涼的城市。
一支煙吸了一半,我終于開口說道:“蘇菡她讓我告訴你,一定要對有路好一點……還有,千萬不要讓他知道,他曾經有過蘇菡這個媽媽……”
說到這里,我停了很久,才又看著秦苗說道:“他現在還小,只要你用真心對他,他會漸漸忘記蘇菡的……所以在我看來,蘇菡也就向你提了這么一個要求……我也請求你能對他好一點,因為孩子在你們大人的恩怨情仇中是無辜的。”
秦苗站在風口下,大風將她齊肩的頭發吹得很亂,這使得我一點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所以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許久之后,秦苗將自己的亂發理了理,然后注視著我,問道:“江橋,這些年來,沒有人比你更了解我們三個人之間的愛恨情仇了。現在,這一切的一切都落下了帷幕,在你的眼里,你看出了誰是這場戲中,人生的贏家了嗎?”
“沒有人生的贏家,只有刻骨銘心的痛苦和遺憾……到最后,你們誰也沒有得到最想要的東西。”
“是誰的錯?”
我想了許久,還是搖了搖頭,然后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目光卻看向了更遠的地方……我好似有一點幻覺了,因為我在一束清亮的燈光下看見了一株巨大的向日葵正在迅速的成長,漸漸,它大過了我視線里的一切,比風還要自由。而我也在這一個瞬間變得清醒了起來,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我又看著秦苗……
“到底是誰的錯……江橋,你是個旁觀者,沒有人比你更清醒了,我需要你的答案。否則,我不知道該用什么態度去對待這個孩子。”
我輕輕“吁”出一口氣,然后開口回道:“是誰讓愛情失去了自由,就是誰的錯。”
秦苗點了點頭,然后背身對著我,她沒有再開口說什么,直到有路在車里哭鬧著,她才回過了頭,然后將有路從車里抱了出來。
她眼神復雜的盯著有路看了許久,才輕聲對他說道:“好孩子,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媽媽……你別哭,因為你的爸爸從來都沒有變過……我們現在就去找他,說不定,他現在就在家里等著我們。”
說完這些,秦苗便抱著還在哭鬧著要媽媽的有路上了車,然后離開了這個一定會被她銘記一輩子的地方。而我則在這片湖泊旁站了很久,直到又一次看見了那一株在幻覺中快速成長的向日葵。
……
即便是人們普遍晚睡的夏夜,我開車去往秦淮區的這一路上,也已經是人影寥寥,直到重新回到鬧市區,車輛和路人才又多了起來。而我也好像從一個世界穿梭到了另一個世界,在眼前的這個世界里,燈火很閃,它照亮了大多數人腳上的皮鞋,讓他們的每一步都顯得很堅定,可是我卻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去哪里,又向往哪里。他們似乎并不知道,這座城市活在每個人的欲望里,是沒有盡頭的。
又開過一個十字路口,我終于找到了楊曲所住的那間酒店。經歷了這樣一個夜晚,我心中有太多的話要和她說。
來到她的房間門口,還沒來得及按門鈴,便聽見房間里傳來了肖艾的聲音,她正在和楊曲聊著些什么,但是因為隔音很好,我不太能聽得清。但這足夠證明,肖艾也很在意她,所以我倆不謀而合的在這個深夜選擇了來做說客,我們都很希望她能在明天和我們一起將楊瑾送到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