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洛衍之,迅速起身,剛沖到門口,才發現自己穿的是睡衣。

趕緊沖回房間里，打開衣柜，拿起襯衫才覺得自己傻了。

“你去看電影,穿什么鬼襯衫！”

洛衍之立刻蹲地上,翻了半天,找出了t恤和休閑褲，迅速套上。

已經到了門口，又發現不對,趕緊折回鏡子前——t恤前后穿反了。

他立刻脫下來,沿著脖子轉了一圈,穿回去。

愣了三秒,他笑了起來。

上億美金的集團客戶,你都不緊張。

周夏一個電話,就讓你亂了陣腳。

兵荒馬亂,比上戰場還嚴重。

洛衍之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出了門。

他趕到了電影院,還好,還差7分鐘才開場。

周夏就坐在入口外的長椅上，身上穿著一套西裝，看起來就像剛剛面試回來的大學生。

她的懷里抱著爆米花，腳上穿著的還是那雙白球鞋，鞋跟靠在地上,兩只腳偶爾擺動一下。

洛衍之覺得她可愛。

當然，她做什么，他都會覺得她可愛。

洛衍之剛要走上前去，忽然覺得自己的后背像是被什么東西給頂住了。

“洛先生，你來了。”

洛衍之緩慢地轉過身去，他看見了周老爺子那張嚴肅的臉。

明明眼睛的周圍都是皺紋，但是卻很有精神，像是老道的獵人，知道怎樣用最省力的方式追捕獵物。

頂住他后背的，就是周老爺子的拐杖。

“周……周老……”

就是把腦袋想破了，洛衍之都想不到會見到周老爺子。

“我讓夏夏把你叫來的。怎么，不愿意陪老人家看電影？”

洛衍之舉起雙手，那模樣就像被警察用槍指著的犯罪分子，只能投降。

“當然……當然愿意……”

“夏夏，走了。檢票了！”

玩手機的周夏抬起頭來，看見了洛衍之。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洛衍之這么慫的樣子，心里面那叫一個爽啊。

媲美乘坐火箭上了月球！

周夏一把將爆米花桶摁進了洛衍之的懷里，“賞你的！”

她扶著爺爺走在前面，洛衍之跟在后面。

洛衍之低頭看了看懷里的爆米花桶，已經快見底了……

他現在明白了，自己被周夏給算計了。

這丫頭是騙他來見周老爺子的！

周夏回頭朝他笑了一下，眼睛彎成月牙的樣子，兩顆小虎牙壞壞的。

完了蛋。

洛衍之暗暗捶了捶胸口。

她就是算計他，他也覺得她可愛。

因為是早上的場次，也不是熱門電影，整個放映廳里就他們三個人。

周夏特地選了中間的位置。

爺爺坐中間，洛衍之坐左邊，周夏坐右邊。

洛衍之很清楚，周老爺子叫他來，肯定不是看電影的。

電影前，有大概五分鐘的廣告，而且就是沃達森的新款家用轎跑。

“這廣告做的很拉風啊！我們也要做這樣的。”老爺子說。

“啊？哦！”周夏點頭。

爺爺還知道“拉風”呢。

周夏側過臉，瞄了一眼洛衍之。

發現洛衍之目不斜視地看著屏幕的方向。

“洛先生。”周老爺子終于開口叫他了。

洛衍之立刻側過臉來：“周老，怎么了？”

“之前，是你雇傭了獵頭公司調查宮莫容，造成宮莫容要被挖角的假象吧？”

周夏緊張了起來，這是爺爺要和洛衍之對質？

爺爺會不會拿起拐杖，在電影院里趁著四下無人，敲斷洛衍之的骨頭？

洛衍之微微笑了一下，很從容地回答：“職責所在，抱歉。”

“我理解，以你的手段真的想要整垮宮莫容，就一定能做到。我更想知道，宮莫容是怎么和沃達森的高管一起吃飯，還看起來很‘親昵’？”老爺子又問。

“很簡單。我讓高恒把沃達森的未婚女性高管名單拿來看了一下，意外發現有一位正好是宮莫容的初中同學。”洛衍之回答。

“哦……然后呢？”周老爺子似乎很感興趣，看向洛衍之。

“然后，我讓我的秘書假裝相親網站，給宮莫容打了個電話。宮莫容就去相親了。”洛衍之笑了一下。

“哦！相親遇到自己的初中同學，宮莫容肯定會和對方非常親近！”

“是的。”

“相親的餐廳也是你精挑細選的吧？”

“對。正巧你們睿帆有一位主管，每周末都會在那個餐廳陪父母喝早茶。”

“所以，你一方面造成宮莫容被獵頭公司挖掘的假象，另一方面又通過我們這邊主管的‘目擊’，證明宮莫容和沃達森的女性高管非常親密。”

“是的。不過，這些都蠻不過周老爺子的火眼金睛。”洛衍之回答。

周夏被他們這番談話給震驚了。

洛衍之真是當導演的料啊！

自編自導一番，宮莫容就莫名其妙當了演員，睿帆那么多高管和董事會成員變成了觀眾！

“不是我火眼金睛，是你手下留情。”周老開口道。

這時候，電影的片頭已經開始了。

洛衍之卻問：“老爺子為什么覺得，是我手下留情了呢？”

“因為如果你真的下黑手，你有的是辦法從宮莫容那里竊取重要的商業機密。”

“比如呢？”洛衍之低下頭來，笑了。

“比如，調換他的筆記本硬盤、在他的手機里安裝竊聽軟件、或者拷貝他的辦公手機內容。”周老爺子回答。

周夏愣住了。

這些……都好可怕。

洛衍之會那么做嗎？

不，他不會。因為他不屑。

周夏握緊了拳頭。

“那些，超出了我的業務范圍。”

洛衍之的回答，讓周夏有一種喜悅，就好像自己小時候藏在枕頭下面的奶糖，第二天醒來發現還在。

“不是超出了你的業務范圍，是超出了你的原則范圍。”周老說。

洛衍之側目看向周老，他和周老說話的次數寥寥無幾，周老又是怎么能對他的人品這么自信呢？

老爺子又說：“電影開始了，我們好好看電影。”

屏幕上炮火連天，戰地醫生穿著白大褂，搶救傷員。

老爺子看了一會兒，靠向周夏的方向說：“這個男主角，沒你爸爸帥。”

“嗯，那是當然的。”周夏點頭。

“你爸爸到醫院實習，穿著白大褂的時候，那些小護士都圍著你爸爸轉。”

“嗯。”

她看見爺爺的眼睛在屏幕的亮光下泛著水光。

他在看著這部電影，懷念著自己的兒子。

也許，在誰也不知道的時候，老爺子都在想象著兒子在異國他鄉干什么呢？

有沒有很辛苦？

有沒有被傷害？

“這個女主角……比你媽媽性格好。”

周夏干笑了兩聲。

“比你媽媽好看。”

“爺爺，女演員那都是畫了妝的！卸了妝，可能還沒我好看呢！”

“你比那個女演員好看！”

“……”

等到電影到了最精彩的部分，男主角抱著女主角躲避炮火，女主角在男主角懷里哭的時候，爺爺不滿意地搖了搖頭。

“這如果是你媽媽，才不會哭。你媽媽才不會到處添亂！”

“哦，現在覺得還是我媽媽好了？”周夏樂了。

“……你媽媽，手術做的好，就是脾氣不好。”

鬧了半天，老爺子還是不開心姜河和他互懟呢！

“不過脾氣不好的人，通常都沒花花腸子。不像我們旁邊那個。”

冷不丁被周老爺子這么評價，洛衍之差點沒被自己的唾沫給嗆到。

可自己偏偏又不能反駁。

有點憋火。

又有點哭笑不得。

電影結束了，男主角和女主角在夕陽下接吻。

周老爺子搖了搖頭說：“這是借位。一點都不敬業。”

周夏驚呆了，爺爺還知道什么叫“借位”呢！

片尾曲出來了，周夏想著扶爺爺起來，但是爺爺卻搖了搖手，對周夏說。

“夏夏，你出去等我。”

周夏看了一眼洛衍之，爺爺還有什么話是要背著她說的？

“幫我放個風，省的打掃衛生的進來打擾我們。”

“哦，好的。”周夏起身，走了上去。

當電影院里就剩下周老和洛衍之的時候，洛衍之承認自己的好奇心爆棚。

周老爺子到底要跟他談什么？

“小洛啊，你覺得，我們睿帆會不會要那個節目的獨家冠名呢？”

洛衍之呼出一口氣來，果然是為了這個。

“我不知道。”洛衍之回答。

“那我明著告訴你，我已經同意陳放去簽約了。”

洛衍之很驚訝地側過臉，看向老人家。

周老的臉上是高深莫測的表情。

“我知道，你們沃達森根本不是真的要和我們爭冠名，就是要我們多出錢罷了。”

洛衍之沉默了，他早就告訴過高恒，這種明顯的伎倆，周老爺子一定看得出來。

“就像你們要把宮莫容除掉一樣，我也有我想要除掉的人。”周老爺子摸了摸自己的拐杖，慢慢站起身來。

洛衍之起身要去扶他。

周老爺子卻搖了搖手。

“不用了，小伙子。我不但腦子清醒，腰腿也好得很。你回去，帶句話給高恒。”

“什么話？”

“我也要出招了，他準備好了沒？”

老爺子笑了。

洛衍之愣住了。

這句話，他如果帶給了高恒，高恒一定會質問他為什么單獨和周老爺子見面。

可如果他不說，周老爺子以后找了機會跟高恒提起，高恒會對洛衍之有更大的懷疑。

洛衍之嘆了一口氣，誰說老爺子光明正大，不玩陰謀的？

老爺子走到了臺階上面，想到了什么，慢慢轉過身來又補充了一句。

“哦，小伙子，忘了跟你講最后一句話。”

“周老請賜教。”

“良禽，擇木而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