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唐若遙牽著唐斐的手,不等江雪珍回答就強行撞開了她的肩膀。
房門從里面反鎖,把江雪珍和她的喊叫關(guān)在門外。
江雪珍抬手砸門,唐斐瑟瑟發(fā)抖,唐若遙交代他兩手捂住耳朵,她將唐斐扣在自己懷里,聽著外面的叫罵,充耳不聞。
江雪珍聲音高嗓門大,擾民得很,唐若遙打算出去制止她,她做了個讓唐斐待在這兒的口型,準備拉開門。剛邁出兩步,唐斐拽住了她的手,搖頭,小臉白慘慘的。
唐若遙以為他是擔心她,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
在江雪珍罵完一陣短暫停歇的間隙里,唐斐小聲說:“不要去,你吵不過她,而且你越和她爭她越來勁。”
唐斐已經(jīng)見過無數(shù)次這樣的場景了。
唐若遙:“……”
被自己親弟弟看透不是什么好的感覺。
江雪珍續(xù)上力,再次罵起來。
唐若遙拉著唐斐進的是他的臥室,她拉開抽屜,從里面翻出耳機線纏得完好的耳機,連上自己的手機,開了音樂,一左一右地插進他耳朵里。
“你聽會兒歌。”唐若遙說,把音量調(diào)到最大。
唐斐被歌聲震得震耳欲聾,那也比外面的耳朵污染強,他摘下一只耳機:“那姐姐你呢?”
唐若遙往床上一坐,擺了個觀音坐蓮的姿勢,煞有介事地說:“我最近在修仙,眼睛一閉,就什么都聽不到了。”
唐斐:“哈哈哈哈。”
唐若遙摸了摸他的腦袋瓜,眼神憐愛道:“戴著耳機能寫作業(yè)嗎?”
唐斐:“……”
太殘忍了,他都這樣了,姐姐還叫他寫作業(yè)。
令人發(fā)指!
但唐斐還是因為唐若遙這句話,注意力完全跑偏,戴著耳機乖乖坐在了凳子上,肩背挺直地寫作業(yè)。照這個速度下去,他的暑假作業(yè)這幾天就能全寫完了。
江雪珍就坐在地上,手邊放著杯水,罵累了就喝口水潤潤嗓子。她就不信唐若遙能一直當縮頭烏龜不出來,還反了天了,怎么說自己也是她長輩,她剛推得那一下現(xiàn)在自己身上還疼呢,非得問她要醫(y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不可。
江雪珍清清喉嚨,扯開了嗓子:“喪盡天良了,欺負寡婦了啊——”
唐若遙愣是在里邊聽笑了,氣的。
她爸還沒走呢,江雪珍就自詡寡婦了,要不是她爸說不了話,她早讓他倆離婚了。現(xiàn)在江雪珍巴著她吸血,橫豎是不會離婚的。唐若遙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一個想法,這么些年她也不在家,江雪珍不會拿她的錢去養(yǎng)別的男人吧。
一想到這里,唐若遙眼神變得幽深起來。
江雪珍嚎得驚天動地,客廳傳來砸門聲。
咚咚咚——
像有人提把重錘在上面敲,接著傳來一個男人粗狂的聲音:“號喪呢?號夠了沒有?再嚎我報警了!”說完還重重地踢了一腳門。
聽聲音門都快給這一覺踹得凹下去了。
江雪珍外強中干,當即嚇得不敢吱聲。
男人又踢了一腳,腳步聲在樓道漸漸變小。
突然的“外援”讓這場“戰(zhàn)斗”提前終止,唐若遙從修仙的狀態(tài)里脫離出來,唐斐也摘下了耳朵上的耳機,姐弟倆相視一笑。
唐若遙坐在床上想事情,唐斐用紙巾擦著掌心,反反復復的。
“你在擦什么?”唐若遙見他動作奇怪,問了句。
唐斐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容,把手收到背后:“沒什么。”
唐若遙:“我看看。”
唐若遙扭扭捏捏地伸手出來,唐若遙看見他掌心模糊了字跡的小抄,一時感動又好笑:“小心眼還挺多。”
“我怕緊張給忘了。”
“這些小抄想了多久了?”
“挺久的了,都是我從電視和書里抄的。”
唐若遙把弟弟摟過來,想在他腦門親一口的,但弟弟長大了,男女有別,不該如此親密,最終只是捏了把弟弟的嫩臉。
一捏之下手感還挺好,冰涼柔滑,忍不住多捏了兩下。
等唐若遙想起來放下手,唐斐的兩邊臉頰通紅,她掩飾性地清清嗓子:“我不在家的時候,江雪珍就是這么對你的?不管你學習,也不給你做飯?”
唐斐點點頭。
“那我給她的錢呢?”唐若遙剛問完就覺得多此一舉。還能干什么?都被她貪了唄。有句俗話說,沒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唐若遙沒想到江雪珍連親生兒子都不管。前些年唐含章還在這個家里的時候,江雪珍雖然懶了點,但對唐含章和唐斐都沒有這么不上心,一日兩餐是準備好的。唐含章躺進醫(yī)院,唐若遙打回來大筆錢,江雪珍就像整個人脫離牢籠一樣,頂上再沒有壓著她的人,天老大她老二隨心所欲。
“存在銀行卡了啊,之前我不是跟你說了她有很多錢嗎?”唐斐心眼多,在家從不公然頂撞他媽,江雪珍對親兒子沒防備心,經(jīng)常在他面前炫耀又從她那個便宜姐姐那里要來了多少錢,還得意洋洋給他看銀行|卡余額,唐斐都記下了。
“她養(yǎng)得起我的,你不要給她打那么多錢。”唐斐說。
“嗯。”唐若遙應(yīng)了聲,她也有這個想法。
“唐斐。”唐若遙兩手搭著弟弟的肩膀,看著他的眼睛,低聲說,“我單獨把卡給你,你能避開你媽媽藏好嗎?”
唐斐一愣,露出思考神色,過了會兒,神情凝重地點頭。
“那好,”唐若遙繼續(xù)壓低聲音,“我走之前會給你一張卡,里面固定打你的生活費,平時你還是從你媽媽那里拿錢,不要隨便動這張卡。這是給你以防萬一的,”
唐斐緊張得心跳加速,依舊點頭。
“我給你買的手機呢?”
唐斐從枕頭底下把手機翻出來,他怕被江雪珍突然闖進來看到,早就藏好了。
唐若遙設(shè)置了快捷撥號,指著他微-信里唯一一個聯(lián)系人說:“急事打電話,不急的事可以給我發(fā)消息,我看到就會回,但不一定能及時。”
“沒事可以給姐姐發(fā)信息嗎?”唐斐問。
“可以。但是不能太頻繁,讀書要緊。”
“要是我叛逆期變壞了怎么辦?”唐斐倒在床上,露出狡黠笑意。
“那我就回來揍你一頓。”
“哈哈哈哈。”
姐弟倆商議了初步解決方法,凝重的氣氛緩和下來。唐若遙心里還有個想法,但不適合和小朋友講。
小朋友沒網(wǎng)癮,把手機丟到一旁,小狗一樣蹲在床上,兩手垂下來,烏亮的大眼睛在唐若遙臉上若有所思地打轉(zhuǎn)。
唐若遙給他看得后背發(fā)毛:“怎么這么看著我?”
“姐姐。”唐小狗嘿嘿笑了陣,往前蹭了兩步,睫毛幾乎碰到她的睫毛,好奇地問,“你有男朋友了嗎?”
唐若遙:“……”
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xiàn)秦意濃的臉,唐若遙恍惚了下。
緊接著抬手一把抵住弟弟的腦門,推開,圓睜雙目,后發(fā)制人:“你是不是想早戀?!”
唐斐仰著臉,一臉冤枉:“我沒有啊,我就是看你年紀這么大了,有個男朋友很正常的,我還可以幫你把把關(guān)。”
唐若遙:“等你長得比我高了你再考慮這個問題。”
唐斐不忿:“我上初中就會躥個子了!”
“那就上初中再說!”唐若遙隨手抄起旁邊的枕頭,往他臉上一按,“寫作業(yè)去!”
趕在唐斐繼續(xù)廢話之前,她果斷拉開門出去了。
江雪珍已經(jīng)不在外頭了,主臥的門鎖著,有光從縫隙底下透出來,電視機的聲音放得震天響。唐若遙盯著那扇門瞧了會兒,瞇了瞇眼,回臥室拿了睡衣洗澡。
等躺在床上,舒適吹著空調(diào)的冷風,唐若遙才有心情在一地雞毛之后想點別的。
比如秦意濃。
該走的路她早就想好了,只有秦意濃是她的不可預料和無跡可循。
剛曬過的床褥有陽光的味道,唐若遙側(cè)了身,讓鼻端更靠近這味道,超話里秦意濃的照片更迭得越發(fā)緩慢,握著手機的力道漸漸松懈,最終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唐若遙一覺睡到自然醒,看時間不到七點,她靠坐在床上醒盹兒,側(cè)耳聽了聽外面的動靜。
很安靜。
江雪珍昨晚看電視不知道看到幾點,估計沒醒,唐斐已經(jīng)放暑假了,不用上學,小孩子不上學的時候總要貪睡一點。
唐若遙打算一會兒起來煮粥,昨晚睡前她看過冰箱,做兩個就粥的小菜還是沒問題的。
正瞇著眼,有人敲門。
聽這輕柔的動靜就不像是江雪珍。
唐若遙攏了攏睡衣衣領(lǐng),開門,疑惑挑眉。
唐斐說:“起來吃早餐嗎?我已經(jīng)買回來了。”
唐若遙:“……”
洗完臉漱完口的唐若遙坐在餐桌上,面前是打包好的粥、油條、小籠包、開胃的小碟咸菜和花生米。唐斐把粥盒蓋子掀了,十分自然地推到她面前,又用筷子給她撥了點咸菜進去。
見唐若遙發(fā)愣,唐斐催她:“吃啊。”
唐若遙:“……”
今天也是賢惠弟弟讓她這個姐姐沒有用武之地的一天。
唐若遙用勺子舀了口粥,味道意外地還不錯,店家自制的咸菜咸香可口,唐若遙胃口大開,等她不知不覺地吃完一碗粥和一籠十個小籠包,摸著自己撐圓了的肚子癱在椅子里,唐斐露出一點笑意:“好吃吧?”
唐若遙身為女藝人,自覺罪孽深重,幽幽點頭。
唐斐頗為自豪道:“咱們家附近的早餐店,我都嘗過了,就這家最好吃。”
唐若遙回頭看看毫無動靜的主臥室門。
唐斐猜到她要問什么,提前道:“我媽一般睡到中午,早餐她不吃的。”
唐若遙:“她會做午餐嗎?”
唐斐唔了聲:“看情況吧。”兩手撐在椅子上,身體前后晃了晃,說,“小區(qū)樓下有家飯店的米粉做得很好吃,她今天要是不做飯,我?guī)闳コ浴!?
唐若遙:“……”
半小時后。
唐若遙帶唐斐站在了離家最近的菜市場。
唐若遙這次沒戴帽子,只戴了個口罩,菜市場里人聲鼎沸,大部分都是家庭主婦,在攤上挑挑揀揀,和賣菜的一樣操著當?shù)氐姆剑瑹o暇顧及身邊路過的都是誰。
唐若遙順利地買完了菜,都放在廚房,然后就和唐斐在客廳看電視。看的一部超級英雄電影《鋼鐵俠》,唐斐很喜歡小羅伯特·唐尼,電影里演他改良盔甲,唐斐就在外面進行無實物表演,興奮得不行。
唐若遙去網(wǎng)上下單了個鋼鐵俠手辦。
江雪珍起來,就看到姐弟倆并肩坐在沙發(fā)看電影的樣子,回憶起昨晚,頓時氣得不行,抬腿就要沖過來。唐若遙撩起眼皮,凜冽冰雪目光把她釘在原地。
兩人無聲對峙。
唐若遙把唐斐轉(zhuǎn)過來的腦袋按回去,淡道:“菜買好了,去做午飯。”
江雪珍:“憑什么啊?”
唐若遙指尖點了點桌子,聲音冷下來:“就憑你現(xiàn)在是我養(yǎng)著。”
江雪珍:“你——”
唐若遙戴上藍牙耳機,懶得再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