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研雙腿已然跪的發麻,膝蓋又痛又癢,此處潮濕不通風,一遇到下雨便陰寒刺骨,不過幾天,她竟落下了風濕的毛病。可蔣權又下了死命令,不許任何人來探視。今日倒是來了探視的人,卻是她的眼中釘,蔣阮。
夏研本想不理蔣阮,無奈蔣阮太沉得住氣,也不出聲,靜靜的坐在屋里。而她雙腿跪的實在難受,終于睜開眼睛,語氣平淡道:“你來做什么?”
蔣阮微笑著看著她:“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母親在此修身養性不過幾日,竟似乎也沾染了佛性,瞧著云淡風輕了許多。”
夏研氣急,她竭力裝作仍舊同以往那般清高溫婉的才女模樣。可低頭審視,衣裳上沾染了油污和臟跡,瞧著便是膩膩的。也因為鎖在這個地方,不能同往日一般每日沐浴,渾身散發著一股惡臭。原本驕傲的一頭長發如今亂蓬成一團,中間還打了結。至于容顏。閉著眼睛,夏研也能想象的到自己如今有多丑陋。
在蔣阮含笑的目光面前,夏研竟有一種被扒光了衣服仍到市井中任人觀瞻之感。這樣的感覺令她如何接受。
她抬頭看向蔣阮,蔣阮一身娟海棠色紗金絲繡花長裙,烏發雪膚,唇紅齒白,便是在陰暗的黑屋中,渾身上下也好似鍍上了一層熠熠的光彩。這光彩令她只不過是坐在木桌之前,卻好似坐的是天下最至尊的位子。那含笑的目光俯視過來,便似看塵埃中的一只螞蟻,盡是嘲諷。
夏研渾身發起抖來,蔣阮越是光鮮,她越是狼狽。這一刻,竟讓夏研想到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趙眉時候的場景。
許多年前,她享譽京城才女之名,做的一手好詩,描的一手好畫。女工琴棋,無一不精,便是所有男子傾心,女子妒忌。
可是她還是沒辦法嫁入一個好王家,只因為她的父親是府中庶子,連帶著她的身份也不高。那些王侯將相能將她娶回去做妾,卻不能做妻。
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美人遲暮,紅顏白發,而是泥盆養牡丹。年少的夏研心比天高,一心要攀上一門好親事。這個時候,她遇到了蔣權。蔣權是朝廷新貴,生的儒雅英俊,風度翩翩,與她郎情妾意,可最后要娶的人不是她。
夏研曾遠遠見過趙眉一次,那時候的蔣權剛與她說了要娶趙家千金,夏研偷跑到將軍府門外,就看到了那個笑容肆意飛揚的少女。她一身紅衣獵獵,眼睛里都是單純的笑意,顯然是從小泡在蜜罐子里長大的,她的父兄都寵愛的看著她。夏研心中便升起了一種極其復雜的心情。
她想,憑什么這世上有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別人渴望的一切,我心心念念的卻是終生也得不到?
她嫉妒,她嫉妒的發了狂。她想,要是讓這個不識愁滋味的千金大小姐也嘗嘗如她一樣在塵埃里打滾的滋味就好了。要將她也拽入泥潭,永遠不見天日。要那雙笑意滿滿的眸子永遠也失去笑容,要讓她慢慢枯萎,讓她見識世界上最凄慘最惡毒的事情,讓她匍匐在自己腳下哀泣。
就在那一天,夏研改變了主意,她想,就是要做妾也要進入蔣府,不為別的,就為了讓那個干凈幸福的靈魂從此變得扭曲和不幸。
她做到了,趙眉進了府,趙眉失了寵,趙眉被下人欺負,趙眉生的孩子永遠不會得到蔣權喜愛。直到趙眉死去,夏研以為這一生就算是將趙眉踩在腳下了。誰知就在現在,她看著一身紅衣的蔣阮坐在暗光處,眼里流露出的不是當年干凈的笑意,而是將她看透的嘲諷,仿佛嘲笑一個跳梁小丑的不自量力。
夏研尖叫一聲,猛地撲向蔣阮,她想抓花那張臉。可天竺的動作更快,飛起一腳便將她的膝蓋踢折了去。夏研猛地栽倒,跪在蔣阮面前。
蔣阮看著她,淡淡道:“蔣夫人,跌入地獄的滋味可好?”
夏研一怔,突然發狂的大笑起來,她指著蔣阮的鼻子:“賤人!與你那個無恥的娘親一模一樣!”
“啪”的一聲,天竺遞上帕子,蔣阮輕輕擦了擦手,瞧著被打的目瞪口呆的夏研,微微一笑:“母親,禍從口出。”
夏研狠狠咬牙,突然低低笑了起來,她索性是破罐子破摔了,道:“你這就生氣了?小娼婦,看來你很護著你那個短命娘嘛。可惜啊,當初她死的時候你沒看到她痛哭流涕求我放過你們兄妹的樣子,嘖嘖,真是丑死了。”
蔣阮目光微微一動,仍舊沒說話,夏研還在繼續:“哼,你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吧?當初她身子不好,我勸老爺關心關心她,老爺吩咐廚房給她送補藥。那個賤人一看是老爺送來的東西,歡天喜地的喝下去,卻不知自己喝的是毒藥。”夏研怪笑起來:“不過我也沒有留下把柄,因為那藥不是我下的,你猜猜,那是誰下的?”
蔣阮心中一動,面上卻仍是沒有表情。夏研自己先笑起來,好似遇到了什么特別好笑的事情,道:“是蔣丹!哈哈哈,我只讓人威脅了蔣丹幾句,她就嚇得每日都在趙眉碗里下毒。趙眉不是一生很善良么,卻不知道自己好心在身邊養了一頭白眼狼!不過后來,我還發現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蔣丹竟然也給你下了毒,”她大笑起來:“因為我告訴她,趙眉對她好只是表面,你才是趙眉的親生女兒,趙眉永遠都不能像對你一樣的對她。要是你死了,蔣信之就只有她這個妹妹,趙眉就會拿她當女兒。蔣丹聽了我的話,平日里就找機會在你的茶點里下毒。哈哈哈!這府里蔣丹卻是個最心狠的,你們那般對她,她卻恨不得你們死。你現在是不是很失望,很傷心?”
天竺有些驚訝的看了蔣阮一眼,蔣阮卻是沒有任何動容,仿佛根本未曾聽到夏研的話。她只是淡淡開口:“多謝蔣夫人,原來還有這么個故事。”
夏研已經有些失心的大笑起來:“如今我進了這地方,我技不如人輸給你,也是沒指望再逃出去了。可是你呢,趙眉那個賤人已經下了地獄,老爺又討厭你,你和你那個短命哥哥遲早有一天也不會有好下場!這府里想你們死的人可多了去,小心有一天見了地獄,還不知兇手是誰!”
蔣阮微笑道:“我下不下地獄,和蔣夫人有什么關系?不過蔣夫人能不能下地獄,我倒是很清楚。”
夏研一怔,警惕的看著蔣阮。
蔣阮嘆息一聲:“蔣夫人以為自己進了這小佛堂,今生已經是無指望了。只怕是想所有盼頭都寄托在二妹和二哥身上,可是蔣夫人怎么不想想,若是嫡母偷情的事情傳了出去,日后二哥和二妹如何在京城中抬起頭來?又如何有好前程?”
夏研身子一顫,是的,若是她偷人陷害嫡女的事情傳到外面,蔣超的同僚會怎么看他?又有哪個好人家愿意娶蔣素素?嫡母的名聲對孩子有多重要,夏研一清二楚。她猛地抬起頭來:“外頭人怎么會知道,老爺不會傳出去的!”她大叫。蔣權那么疼愛一雙兒女,自然不會將家丑外揚,一旦傳了出去,蔣權的老臉也沒地方擱。
蔣阮笑的越發溫和:“人多口雜,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蔣夫人怎么又如此篤定傳不出去呢?”
“是你是你。”夏研仿佛看惡鬼一般的看著蔣阮:“你要害他們。”
“害他們的是你,不是我。”蔣阮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夏研猛地朝蔣阮跪下來,開始不停的磕頭:“我求求你,不要害他們,求求你,救救他們,好歹他們是你的兄弟姐妹,都是我的錯,你怨我一人便是,他們是無辜的。”
夏研一連磕了幾十個頭,蔣阮也不為所動。終于,她抬起頭來,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冷笑道:“你若真要出去說,那便出去說吧。”
“蔣夫人此時是不是想著,只要自行了斷便好?”蔣阮輕輕道。
夏研恐懼的看著她。是的,她是這么想,若是蔣阮一定要將此事傳出去,她便一根繩子上吊,人死身滅,外人再也無法拿此事說道蔣素素和蔣超。她已經毀了,此生惟愿蔣素素和蔣超兄妹二人能過的舒心愜意,哪知蔣阮竟像她肚里的蛔蟲,一語道破她的心思。
蔣阮笑起來:“蔣夫人這般疼愛子女,真令人感動。不過不知道二妹和二哥是否也會如此想夫人?”她伏低身子,直視著夏研的目光:“我想,二妹和二哥也會為有一個這樣的母親而感到羞憤吧。若是蔣夫人無法自行了斷,他們一定會想法子抹去蔣夫人,因為蔣夫人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污點一樣的存在呀。”她盯著夏研驚懼的眼神,笑的暢快:“介時蔣夫人看見自己兒女來抹殺自己的存在,想必一定很傷心。只是不知道會先動手的,是二妹,還是二哥?”
她直起身子,輕飄飄的看了一眼夏研,語氣冷的出奇:“蔣夫人,放心,我不會讓你這么輕易的死去。你的生命,不會由我扼殺,殺你,得讓你的親生骨肉來做。”她的語氣妖妖嬈嬈,含著一種異樣的誘惑,仿佛地府中的精魅在朝人招手。她淡淡道:“骨肉相殘這場好戲,本郡主心如蛇蝎,怎么會錯過?”
紅裙旖旎,曳地而過,小佛堂的門“啪”的一聲重新掩上,屋中似有人崩潰的哭泣聲。
蔣阮抬頭,冷然吩咐門外兩個婆子:“看緊點,別讓她死了。”
題外話
渣母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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