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一大早,蔣阮便受到了和怡郡主的帖子,邀請她前去沐風亭去坐坐。白芷來送帖子的時候還有些驚疑不定,她是不知道蔣阮讓天竺做的事情,只道是和怡郡主是想使什么壞,不由得出聲提醒道:“姑娘,這和怡郡主此時找來,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姑娘莫要中了她的計才好?!?
連翹也點頭稱是:“如今宮里那么多雙眼睛都緊緊盯著姑娘,萬萬不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出事,不如奴婢去回了這帖子就說姑娘不方便?”
“不必了。”蔣阮微微一笑:“你們?nèi)ヌ嫖沂帐耙幌乱律驯闶?。?
連翹和白芷面面相覷,見蔣阮似有主意的模樣,只好依照做。倒是露珠湊過來道:“姑娘,和怡郡主不是已經(jīng)莫非其實她并沒有怎樣?”
死人是不可能還能送來帖子的,世上也并無鬼神之說,除非和怡郡主還活著,否則無緣無故的,怎么會冒出這封帖子來。
“不可能。”蔣阮道。昨日天竺也已經(jīng)打聽過了,和怡郡主是昨兒個晚上回到寢宮的,甚至連淑芳宮也沒去。和怡郡主昨日辦了這樣一件大事,卻什么都沒提,聽宮里的宮女說昨日和怡郡主的表現(xiàn)也有些奇怪,似乎并不想多說話。
這樣一來,很可能是進入寢宮的那個“和怡郡主”并非真的和怡郡主。這封帖子,也定是那個“和怡郡主”送來的,當然,真正想要邀請她的人,并非是那個假的“和怡郡主”,而是背后的人。
帖子已經(jīng)送到公主殿來,她如何不能去赴約,倒也省了許多事端。她揚了揚眉,伸手從袖中抖出一封信交給天竺:“你不方便露面,尋個機會將這封信送到國師慧覺手中?!?
天竺點頭,蔣阮換過衣裳,便讓白芷和露珠跟著,前去沐風亭。
沐風亭雖然風光極好,卻是距離冷宮極近,平日里的宮嬪怕沾染了晦氣便不常到這邊來,而太監(jiān)宮女們每日又有大量的事情,無閑心欣賞美景,主子們不在這里,自然也不會過來。只是和怡郡主平日里倒還是極喜歡這一處。
蔣阮到了沐風亭的走廊處,遠遠的就瞧見一個身影伏在桌上,看那衣飾應當正是和怡郡主無誤,而身邊的兩個丫鬟正是和怡郡主的貼身宮女。露珠見此情景便是皺了皺眉,心道和怡郡主居然沒死?難不成真的被白芷說中了,是想了什么壞法子來害蔣阮不成?
白芷比露珠細心些,眼尖的發(fā)現(xiàn)和怡郡主伏倒的身子自是有些奇怪,說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奇怪。就像是一副塞了棉花的偶人般,姿態(tài)僵硬,就連肩部的線條聳動的也十分不自然。白芷留了個心眼,心中不知為何便有了一種惴惴不安之感。忍不住想要再次出聲提醒蔣阮,卻瞧見蔣阮眼睛也不眨一下的朝和怡郡主走去。
她走的不慌不忙,似乎完全不覺得這是一件多么值得警惕的事情,倒像是真的來赴一場尋常好友間的午后邀約一般。
待走到跟前,和怡郡主身邊的兩個宮女齊齊低下頭去喚道:“弘安郡主千歲。”
蔣阮淡淡的瞥了一眼和怡郡主。此時走近了方看的清楚,石桌上,和怡郡主將臉埋在桌上,似是睡著了一般,看不清楚臉。走的越近,便能聞到和怡郡主身上散發(fā)出的濃烈香味。
但凡宮中貴女,喜愛用脂粉香膏也實屬平常,只是越是金貴的香膏越是以味淺為重。氣味越淺越是覺得清雅,和怡郡主這般濃烈,倒是跟那些青樓名伶差不多了。
露珠先是有些疑惑的看了和怡郡主一眼,隨即瞪大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怕被兩個宮女發(fā)覺連忙垂下頭去,心中震驚無以復加。和怡郡主怎生用這樣濃烈的香氣,若是平日里她定也想不明白,可是昨日聽蔣阮一番話,此刻卻像是給她的疑惑有了一個突破口。這香氣過于濃烈,反而不像是用來添置打扮,而像是在遮掩什么。
遮掩什么?必然是遮掩血腥的味道,腐爛之氣!
露珠心頭一跳,死去的和怡郡主坐到這個地方,還有人以她的名義下帖子給蔣阮,還能有什么目的,分明就是針對蔣阮設的一個局!
“姑娘,”露珠情急之下便喚道。
蔣阮轉頭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的了然和平靜讓露珠微微一愣,也不知怎么的,露珠只覺得蔣阮這一眼將她方才的不安一掃而空,慢慢鎮(zhèn)定下來,想著自家姑娘總是運籌帷幄,今日之事怕也是早已料到了,不妨靜觀其變。
白芷雖然也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直覺今日和怡郡主這帖子下的莫名其妙,可她性子歷來要沉穩(wěn)些,只是緊緊盯著蔣阮,不做其他的胡思亂想。
那兩個宮女一不發(fā)的站在原地,蔣阮揚眉,微微一笑道:“和怡郡主這是睡著了?”
和怡郡主貼身伺候的一個宮女點頭道:“正是,奴婢們不敢隨意打擾郡主。”
“那我來叫醒她如何?”蔣阮似笑非笑道。這有些莫測的語氣瞬間令兩個宮女怔了一怔,沒想到蔣阮接的如此爽快,倒是省了她們的事。可一聽到蔣阮的語氣不知為何,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仿佛是被什么人窺伺上了。兩人對視一眼,雙雙低下頭去。
蔣阮慢慢伸出手,按在了和怡郡主的肩頭,觸手所及,果真是一片僵硬,她唇角便浮起一絲笑容,猛地將和怡郡主往后一掀。
“砰”的一聲,和怡郡主便從石凳上一下子栽倒下去,在地上翻了個滾兒,面目朝天的仰躺在地。這時候看的分明,便見那和怡郡主腹中正插著一把精巧的匕首,上頭的血跡鮮亮,遮掩了原先的痕跡。而和怡郡主雙眼瞪得大大的,嘴唇蒼白,顯然已經(jīng)死去多時了。
露珠因為之前便有心理準備只是驚了一驚,白芷卻是嚇得失聲叫了起來,和怡郡主的雙眼恰好對著蔣阮,仿佛臨死前經(jīng)受了極大的痛苦與不可置信,雙眼中流露出怨毒與恐懼,倒像是索命的惡鬼一般。
“郡主!”那兩個宮女齊齊叫道,面色頓時一變,其中一個指著蔣阮就道:“你竟殺了郡主!”
蔣阮不喜不怒,淡道:“哦,何以見得?”
她從方才到現(xiàn)在,猛然間見到和怡郡主的尸體時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顏色變動,若不是心機深沉就是早已料到會發(fā)生什么事情。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很可怖的,偏偏蔣阮這般若無其事的態(tài)度更是讓人心中摸不清底細。兩個宮女驚嚇之下卻也只能按照之前的戲本子硬著頭皮演下去。其中一人怒道:“弘安郡主好狠的心,奴婢二人親眼所見弘安郡主與和怡郡主起了郡主,弘安郡主痛下殺手,便是到了陛下面前,弘安郡主也是殺人兇手!”
“親眼所見么?”蔣阮低低一笑:“你們有兩個人,我這里卻也有兩個人,你們親眼所見是我殺了和怡,我這兩個丫鬟,怕是看到的東西有些不一樣啊?!?
白芷經(jīng)過最初的恐懼之后也認清了形勢,聽到宮女睜著眼睛說瞎話,想要陷害蔣阮的時候便氣怒不已。眼下聽蔣阮這么說立刻就反應過來,道:“正是,兩位姐姐說話好生奇怪,我們姑娘來的時候,郡主早已死了?!?
“的確如此?!甭吨榈溃骸皟晌唤憬阋粡堊鞗]有問題,我們這邊三雙眼睛也沒有出錯呀。”
宮女沒料到蔣阮就是到了此刻還如此鎮(zhèn)定,甚至有心思與她們進行口舌之爭,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便就在此時,只聽身后傳來一個聲音道:“郡主果真膽識過人,大敵當前談笑風生,讓本殿也為之佩服?!?
蔣阮轉過身來,只見自走廊外翩翩而來一人,如往常一般的褐衣簡飾,不是四皇子宣朗又是誰?
雖未揪住背后的人,至少這一趟也不是全無收獲。蔣阮微微一笑:“四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