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德太后下的這道賜婚懿旨,不可謂不貴重。即便是蕭韶即將出征,到底這婚事是先定了下來,只如今蔣阮還未出孝期也不得拜堂,名義上總是蕭韶的人。
尋常百姓自是看不到其中各種關系的錯綜復雜,只暗自羨慕尚書府好福氣,生的一個女兒也能嫁入錦英王府。雖說這錦英王名聲是不大好,不過百姓們哪里懂得這些,光是看面上,也只那所謂亂臣賊子的蕭王爺實則是朝廷的一個香餑餑。年紀輕輕便有如今權勢的,蕭韶是頭一個。
這蔣尚書生的三個女兒個個花容月貌。大女兒雖是自小被養(yǎng)在莊子上,架不住人自個兒出色,后來也不知走了什么好運道成了郡主,如今也算是高嫁。尚書府必然是跟著水漲船高的。
有了蔣阮的珠玉在前,倒是教人不禁思索起蔣素素未來的歸宿了。說實話,蔣素素在京城中自來便是絕色美女之稱,又才名遠播,若是夏研未曾出事,怕如今提親的人也會將門檻給踏破了。只是有一個風氣不好的母親,蔣素素到底也是受了些牽連。正經人家的瞧不上她,有那垂涎她美色的,蔣權又看不上其門第。一來二去,便也將她的親事耽擱了下來。
無論如何,太后下的懿旨,即便蔣權心中有多憋屈不悅,面上總是要做的高高興興的。不僅如此,還必須得做的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來,懿德太后的人盯著,哪里容下他做什么手腳。好在這府里他還有一朵解語嬌花。紅纓將蔣阮的親事一概應承下來,里里外外都由她幫忙操辦,另外有大姨娘輔佐著,禮數倒也沒有什么短缺。蔣權因此對紅纓十分滿意,因為紅纓還懷著蔣家的骨血,待紅纓更是體貼周到。
紅纓果真為蔣阮想的周到,自太后下懿旨到現在,蕭韶還不曾登門蔣府來拜訪過。于禮數上來說并不對,可蕭韶上頭沒有父母,自是不可能由父母代勞。親自跑一趟,以蕭韶的性子又覺得頗不可能。蕭韶若是真的遲遲不來,以蔣權的品級,也不敢輕易對他說什么不是。
紅纓提起這事的時候,一邊為蔣權整理衣領一邊道:“無論如何,蕭王爺總歸要上咱們府里來的。妾身想著,無論蕭王爺來或是不來,禮數上總是要周全。不若下封帖子給他,請他來府里一趟。聊聊大小姐的親事如何?”
一想到這門親事,蔣權便覺得腦仁生疼,偏生這門親事還怎么也得罪不得。當下便也硬邦邦答道:“你看著辦吧。”
“這事本該是夫人做的,”紅纓低下頭:“只如今夫人在莊子上養(yǎng)病,倒也不好再麻煩。只希望蕭王爺不會嫌棄妾身出身低微,以為辱沒了他。”
“什么低微?”一提起夏研,蔣權便想到那些不好的事情,心情更是糟透了。當下語氣便也不怎么愉悅道:“如今府里你就是女主人。他蕭韶想娶我家的女兒,蔣阮總歸還是占著一個蔣字,他就要守我蔣家的規(guī)矩。帖子你盡管去下,他不來沒關系,總歸傳出去說不知禮數的人是他。就是告到太后那里去,他也是理虧的那個。”
“老爺莫要生氣。”紅纓溫柔勸道:“想來蕭王爺也不是那不知禮數之人。妾身這就去安排,待過幾日若是蕭王爺愿意登門,妾身也希望能服侍的周到。畢竟大小姐的親事怠慢不得,太后娘娘也要親自看著哪。”
“瑣事而已,不必多心。”蔣阮皺了皺眉,似是十分不愿意聽到有關蔣阮的消息,轉而叮囑紅纓道:“你有閑心,不若多多操心一下素素的親事。眼看著素素的年紀也快出嫁了,如今府里的應酬都是你前去。多多打聽一下京中的適齡青年,也得為素素選一門好親事。”
“是,老爺。”紅纓面上浮起一個笑容,心中卻暗諷道,怕是蔣權這一腔心思也要白費了。蔣素素可不是省油的燈,那青年才俊也不用肖想了,蔣素素如今可是一心一意的想要爬上自己姐夫的床。不過如今倒是方便了她行事。
蔣府的拜帖交到蕭韶手里的時候,林管家特意留意了一番蕭韶的臉色。見蕭韶并未表現出什么動靜,忍不住提醒道:“少主,這帖子是接還是不接啊?”
“有什么不同?”蕭韶在桌前坐下來,面前攤開著一張?zhí)鞎x國城池外的疆域圖,其中記號累累。出征迫在眉睫,此次行事復雜恐生變,萬事都要做好準備。
“哎呀我的主子,這可大有不同了。”林管家急道:“雖說這太后娘娘的懿旨下來,少夫人注定是咱們府里的女主子。可這排場嘛,還是不能忽略的。若是夫人還在的話,現在就該去尚書府相看媳婦和親家說說話了。只是咱們府里如今尋不出這樣的人,少主你最好還是親自去一趟。”
見蕭韶抬眸看向他,林管家說的越發(fā)賣力:“您要是去了,那說明什么,說明少主看重少夫人哪。少夫人如今在尚書府里,別人也會高看她一眼,不敢輕易欺負了他去。少主,老奴就說一句,這女子呢,是要哄一哄的,少主是不是覺得少夫人待您不夠熱情,這就是少主你的不是了。男人嘛,總是要主動一點的,少主你此次前去,可不就是給少夫人撐腰的意思。少夫人見您如此,也必然心中感動,此刻少主你再趁機說幾句討人歡心的話兒,還怕少夫人待你不死心塌地?”
林管家這一番話不可謂不說到蕭韶心里去了。只見他輕輕蹙眉,若有所思的看著面前的地圖,神情卻似乎在想著別的什么。沉默半晌,他才點頭,道:“回帖吧,三日后,蕭韶登門拜訪。”
“好嘞”林管家說的一手漂亮話,見自家少主難得這樣乖巧,心中自是欣慰不已,只暗暗又道了幾句孺子可教,便顛顛的出門去找好看的帖子了。
“主動一點?”他低下頭自自語,睫毛劃出一道醉人的弧度,眼眸卻似乎是彎了彎,笑了。
尚書府和錦英王府交換拜帖的事情,蔣阮是渾然不知。這幾日在蔣府里倒是難得的清閑。不知是不是蔣權特意吩咐過,下人們似乎完全無視了她與蕭韶定親的消息。既不上前做恭喜,也不問候,像是要故意冷落她一般。
白芷和連翹每每提及此事,自是窩了一肚子氣。到底蔣阮也是蔣家的女兒,蔣權竟然將事情做到這個地步,實在是有些令人不齒。連翹一邊給蔣阮梳頭一邊道:“聽說這幾日二小姐每日每日的都往五姨娘院子里跑,一坐就是一下午。真不知她二人什么時候有了這等的交情。那五姨娘也果真是過河拆橋的,如今竟是翻臉不認人了。太后娘娘懿旨下來這么久,也不見她上門來問一聲。那嫁妝和親事如何辦現在都是不知道。”
出嫁的這些禮儀事情,原本都是當家主母自個先打理好的。若是趙眉在世,這些時日早已怕是忙的前胸貼后背了。紅纓倒是清閑,到現在什么都沒過問。總不能讓即將出嫁的女兒自己去問這些事情。
“她有什么錯,她大可以說自己不過是一個妾,嫡女的親事輪不到她插手,說起來,倒是不理虧。”蔣阮淡道:“真有什么,太后也不會袖手旁觀。她看準了這一點,才故意不過問。”
反正有懿德太后打點,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紅纓大抵也是不愿意做。如今府里的掌家大權都落在紅纓手里,真要紅纓從公中出銀子給她做嫁妝,紅纓也是不愿的。嘗過了權力的滋味怎么會輕易放手,紅纓習慣了在府里高高在上的感覺,面對一個品級比自己高的嫡女,如何能高興地起來?
“總之這五姨娘就是不厚道,也不想想,當初若非小姐幫忙,她能在府里安然度日么,更別提還過著如今這樣的生活了。真以為自己懷的是”
“連翹,”蔣阮打斷她的話:“你說的太多了。”
連翹一愣,自知失,忙道:“是婢子說錯了。”
蔣阮搖頭:“無事,別被人聽到便是。你去宮里送來的料子里挑幾匹出來,回頭和白芷一起繡些荷包,這幾日宮中來的人多,打賞怠慢不得。”
自賜婚懿旨一下,懿德太后倒是隔三差五的差人送些東西過來,不過也都是些首飾料子,想來也是覺得女兒家要出嫁,這些東西都能用的著。只蔣阮自己對這些東西并不在意,若非白芷幾個時時提起,怕是會直接扔到箱子里不見天日。
連翹吐了吐舌頭便依去挑布料了。在一邊做著繡活的露珠見狀眨了眨眼睛,問道:“姑娘打算什么時候開始繡嫁衣?”
“嫁衣?”蔣阮微微一怔。
“自然是嫁衣了,”露珠拖著腮笑瞇瞇的看著她:“出嫁前不都是要繡嫁衣的么?便是婚期得到明年,現在起也可以開始繡嫁衣啦?雖說蕭王爺可能會讓人送來,不過女兒家不都喜歡自己繡嫁衣么?蕭王爺和姑娘都生的這樣好,只要一想到穿喜服的模樣,奴婢就覺得能晃花整個京城中人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