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到來了,如果今晚大司命依然沒有經過,高若凌便會死去。
公輸然焦躁不安地在草坪上來回走動,不時張望遠方,他明知趕尸匠不可能白天過來,但還是忍不住。更讓他煩悶地是吳天良一伙人,像一群哈巴狗一樣跟在他身后轉悠。他們身中尸毒,雖不疼不癢,但任其下去,病情不斷加重,終究難逃一死。他們這幾天見識了公輸然的不凡,認為只有他才救得了自己,所以才纏住公輸然不放。中午開餐時,王二狗殷勤地為公輸然取肉遞酒,一位城管不知從何處找來了一片棕葉,輕輕為他扇風,這待遇真是超五星級的。
公輸然卻不領情,起身要為高若凌送水,一名城管立馬過來搶水杯,口中說:“這種粗活,我們來干就成了,您老坐下安心吃飯吧。”
公輸然哭笑不得,抬頭見到杜乾坤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心中已有計較,便說:“送水也算是個細活,你干不來的,成熟穩重的人才能干呢。”城管愕然。吳天良在一旁聽到,十分識趣,馬上走過來,陪著笑臉接過水杯,親自送到了死尸客棧二樓。劉常、杜乾坤見到,心中惡氣出了大半。
待吳天良回來,公輸然又指使他不停干這干那,可憐這位中年發福的局長,不一會便滿頭大汗。公輸然見折騰得他差不多了,便說:“據說我這兩位隊友有些不太好的證據留在你哪里?”
吳天良馬上會意,迅速掏出手機,撥通了局里的電話,他厲聲要求警員立即毀去兩位好朋友的不利證據,并大談了一通人民公仆應關注人民疾苦的道理。電話打完,他呼出一口粗氣,滿臉笑容地望著公輸然。公輸然說:“你的病,我也不知道怎么治。”他的笑容頓時凝固,怒氣與諂媚交替映現,最終還是保留了諂媚的笑容。公輸然心想,也真難為了這位平時作威作福慣了的人,他便細細梳理起這幾天的經歷來。既然其他人都沒有得病,就可以肯定吳天良等人中毒與死尸客棧無關,那是在哪里感染尸毒的呢?難道是在茗洋墓,但當時進墓的人也包括了自己、劉常、杜乾坤啊,為什么單單就他們中毒?會不會與王二狗從墓中盜出來的東西有關?
公輸然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大家覺得很有道理,都要求王二狗展示他一直攥在手中的東西。王二狗猶豫不決,終究難敵死亡的恐懼,慢慢打開了衣服,里面滾出一顆巨大的寶珠,它通體閃耀著綠光,如此大、色澤鮮艷且毫無雜質的玉石珠,市值不下百萬。大家被它的美吸引了過來,圍在一旁嘖嘖稱贊。公輸然認出這顆珠子是守護茗洋暈的石龍口中所含的龍珠。這時,吳天良怒斥王二狗:“二狗子啊,舅舅待你不薄吧?將你從一個不名一文的小混混提拔成為城管隊長,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要女人有女人,你竟然得了便宜卻想獨占?”看來,吳天良也是第一次見到龍珠。王二狗理虧,滿臉通紅,不住向他的舅舅認錯。公輸然又想,除了王二狗,其他人都沒有碰過龍珠,看來中毒跟龍珠也無關。突然,他想起青平公主曾說綁住高靖對他反而是件好事的話來,對了!吳天良等人肯定是在茗洋墓中感染尸毒的。但為什么自己沒有中毒?公輸然慢慢回想,終于明白,吳天良等人在墓中沒有接觸尸體,中的根本不是尸毒,而是詛咒,女兒茶可以抵御詛咒,所以喝過泰山女兒茶的公輸然、劉常、杜乾坤都安然無恙。
公輸然將想法說出來。吳天良聽聞此,如墜冰窟,他知道一旦中了詛咒,如果找不到破解之法,將永遠不能治好。由于茗洋墓乃魯班傳人所建,詛咒也必定是他所下,也自然只有魯班傳人才能破解詛咒了。然而,《魯班書》早就消逝在歷史的塵埃中,就算還有流傳,可人海茫茫,又如何找得到呢?吳天良并不知道公輸然的爺爺來友就是魯班傳人,他心想,罷了,罷了,正是鳥為食亡,人為財死,盜墓不成,反而送了性命,還是抓住人生的最后時光,趕緊行樂吧。他拉著其他四人,取出一壇酒狂飲起來。他們不一會就全都醉了,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大家暗嘆,縱然他們生前可惡,但如此慘淡收局也確實讓人憐憫。
公輸然心煩意亂,懶得關心吳天良的生死,他慢慢踱上二樓。高靖正陪著高若凌坐在走廊上。她越來越虛弱了,三天不到,消瘦了一大圈,公輸然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無邊無際的天空中,一行小鳥正在飛過,她一定在憧憬能像小鳥一樣進行一次自由而浪漫的旅行吧。公輸然想起劉常說過的那副紀念青平公主的對聯來,“仙鳥下界覓比翼,芳骨得道葬茗洋”,青平公主一生都在旅行,她從汴京旅行到譚州,再到梅山,再到茗洋墓,用了整整一千年,但她終歸償還了她理該償還的,也終歸得到了她本該得到的,而與青平公主極為相似,又命運交織在一起的高若凌,甚至還沒有找到可以比翼雙飛的戀人就要離開。或者說剛剛找到,公輸然暗暗糾正,這個女子像一陣清風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的世界似乎因此改變了什么,所有的過往都已經不再重要了,他只是覺得,必須為她做他所能做到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