鯊魚抬上岸時，周圍的漁民們也都紛紛圍觀，指指點點。
“剛剛就是這一群鯊魚圍攻……”
“看看那牙齒……”
“血都染紅了整個岸邊……”
“這一只能賣多少錢？”
“這么大一只也有幾十塊吧……”
老海在他們將鯊魚抬上岸的時候，也連忙從門口的凳子上站起來，丟下瓜子，跑了過來。
“讓一下，讓一下，這兩條船的貨要抬到我那去，你們都別擋道，讓一下……”
“讓讓，讓讓……”
在群眾們的議論聲中，兩條船的幾只鯊魚通通都被輪流抬到了老海的店鋪門口。
葉耀東松了一下肩膀，看著他門庭冷落的店鋪門口，只覺得納悶，怎么這么久他都沒有貨收，照理上碼頭也幾個月了，怎么就沒人賣貨給他？
再觀看一下旁邊的幾家小寮，哪一家門口不是堆的滿滿當當的筐，筐里都是新鮮的各種海貨，偏偏擱他門口只有滿地的瓜子殼。
他疑惑的問：“你這怎么這么冷清啊？這么久都沒有貨收啊，人家那里都在排隊了，你這里都還空著啊？”
“可不是嘛，他們都眼瞎，不要管他們，還有什么貨，我讓弟兄們去給你搬。”
“我讓船工們搬就行了。”
他還是伸著脖子看著周圍的熱鬧，簡直鮮明的對比，邊上的人還對著他們指指點點，剛剛是指指點點魚貨，現在是指著人。
奇了怪了。
上一回好像也是這樣，不過上一回梅童魚貨太多了，大家都在那里圍觀，他沒有察覺到對比。
“不是，你這有點奇怪啊，他們怎么寧愿去那邊排隊，也沒有跑你這里來直接收啊？”
“不知道啊，可能跟那邊都比較熟吧，我這生面孔，人家都不愿意搭理。”
“那也有幾個月了啊，更何況能在碼頭這里占個據點，掙這個錢，肯定也沒那么容易啊，你怎么都不著急？”
“急啊，我當然著急掙錢了，但是這不是沒人賣給我嗎？我跑他們門口吆喝都要被趕，索性現在有你了，你反正時常靠岸，照顧一下我生意就好了。”
葉耀東看他那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哪里看得出來急。
“是不是你一開始壓價太狠了，所以大家覺得你不道德，就沒人賣你了？”
“哪能啊，我可是老實人，人家多少錢我也多少錢，我可是說過了，要是去別人那里打聽了，有比我高的，那我也可以補。這不是一個個都眼瞎了嗎？看不出來我這里好。”
“你放心兄弟，咱們都是本家人，坑誰也不能把你給坑了，你放心就是了，不放心就讓底下的船工去別人那里問問價，然后再過來對比。”
葉耀東呵呵笑了一下，“那這還是可以相信的，我就是好奇怎么沒人把貨賣給你而已。”
“等我干久一點肯定能做大做強。”
“好的，看好你。”
船工們陸續的把魚倉里的貨都搬了上來，連帶著裴父的貨也一塊搬到了空地上，兩條漁船的貨分開堆放。
裴父有些不放心，畢竟他跟老海不熟，突然冒出來的本家人也跟他沒關系，他最在乎的只是價格，哪里價格高，當然就賣給誰了。
他在其他人搬貨的時候，趁著葉耀東跟老海閑聊，先跑到旁邊去把每一種貨都問了一下價格，然后在貨都搬完了后，他又回來。
周圍人來人往的，他一個又矮又黑的老漁民也不顯眼，大家同樣是跟他一樣差不多灰撲撲的，真正顯眼的也只有葉耀東。
葉耀東看他回來了，也連忙將所有的貨價格都詢問了一遍。
“咱們論親戚歸親戚，但是親兄弟明算賬，這貨的價格咱們得先說好，免得到時候有什么不愉快就不好了，你說是不是？”
“我們這些漁民的出海風險大的很，掙點小錢也不容易，前面被一群鯊魚追趕，你也看到了，要不是手里有幾把熱武器，差點都靠不了岸。”
老海連忙笑著點頭，“我懂我懂，前面我也在岸上都看到了，確實兇險的很，所以我價格都給的很公道的，你放心了，我都干正途了，也想把這間小店鋪做起來，也不想坐在那里打蚊子嗑瓜子，帶著一幫兄弟喝西北風。”
“我給的價格不敢說比他們高，但是肯定不會比他們低，碼頭上每天貨物的價格，我也熟的很，天天無聊去這家串門，那家串門，聽著多了，了解的肯定比你清楚。”
葉耀東差點被他繞進去了，什么叫“干正途了？”
合該他來碼頭之前干的不是正途？？
他懵了一下，但是裴父已經開始催他過秤，這天都快要黑了，趕緊把貨賣了才是要緊的。
看裴父這么干脆賣貨的模樣，也知道剛剛對比過的價格，沒什么區別或者有優勢，所以才沒有意見。
老海也立即招呼一幫漢子們將貨都抬上秤，逐一過秤，本來都是已經分揀好的貨，同一個品種的疊好幾筐過一下秤，記錄一下數字也很快的。
就是貨太多，品種也太多，兩天的量加起來也有2萬多斤，稱完了后，算數也費了點時間。
葉耀東在邊上等著，順便觀察著小店鋪里來來回回搬運的漢子，看裴父過完秤之后，他才讓人抬貨上去等著。
都是幾分錢的貨占多數，能賣上1毛的已經算是值錢了，畢竟是收購，將這些貨都賣了后也才賣了1700多。
不過還有4只大鯊魚，跟上回一樣都算了個好價，一只算60塊，4只算240，合起來總共也有賣2000塊左右。
裴父那邊這一回比他多一點，多賣了200塊。
都算好價格，拿上錢后，大家臉上都揚起了笑容，也都開始說起了客氣話。
“多謝了，合作愉快，等下一次靠岸咱們再抬過來。”
“好說好說，你好我好大家好，總算是又開張了。”
“哈哈哈，這天也黑了，我們也要先上船了，得趕回去了。”
“路上小心了，這會兒天黑了，可沒有白天那么安全，上岸的時候也多看著點左右，不過這會兒碼頭上也沒什么人了，不用跟上一回那么擔心。”
他立即又想起來，上回葉耀東他們懷揣著巨款，在碼頭上被人推擠的事。
“哦，對了，上次忘記問你了，回去還平安吧？這快一個月沒看到了，也忘了問一句，不過看你們現在都完好的，想是也平安的，就是沒有靠岸市里吧。”
“可別提了，剛離開……哦，剛離開一小時，就不小心觸礁了，把船弄壞了，還好我們兩條船同進同出的，還能有個照應，直接一拖一開去修理廠修了幾天，正好又碰到烏賊的汛期了，就用家里的小船捕烏賊了。”
遇到那群海盜的事，還是不要拿出來說了，免得傳的到處都是，然后在省里要是渲染開來，他們的家里人找上門來也是麻煩，現在就當不關自己的事，反正海上發生的，誰都不知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能給自己減少一點麻煩。
“哦，我說怎么這么久沒看到，你船還挺多的，家里還有小船。”
“還行，那我們先走了。”
天都黑了，這間小寮里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點起了燈，葉耀東也著急這上船，免得說的越多容易露餡。
等從收購點出來后，外面已經黑透了，只有邊上這幾家收購點燈光亮堂，海面上也都是漁船的燈光，大家的手電筒都打了起來，碼頭上空曠一片，人也少了大半，只剩下零散回來晚的一些人。
邊上的收購點也都在整理貨物，并且拖拉機跟卡車都一輛一輛的候在邊上，等著將貨物運走。
雖然打著冰塊，但是也只能進行短途運輸，也不知道會拉到哪里去。
葉耀東打著手電筒帶著人也趕緊上船，這一回手里沒那么多錢，而且慣犯也都被逮了，他們啥事也沒有的直接上了船，并且將船駛離了岸邊，照常拖著豐收號
不過，還沒一會兒，也就他剛把錢放好后，他爹就讓人把他叫上舵樓。
“干嘛？”
“親家剛上船就找我連線了。”
“說什么？說發紅包的事嗎？問你要發多少合適？”
“不是，這個急什么，看他要怎么給都行，他是連線跟我們說，還是少跟那個老海接觸，說他不是善茬。”
葉耀東眉頭一皺，“他是發現什么了？”
“他就說前面在人群里鉆來鉆去的問價格時，聽人議論了幾句，說這人之前做的事也不是什么好的，都說不要把貨賣給他，不要跟他打交道。親家說，讓我們下次能不要靠岸省里還是直接回去靠岸市里吧，畢竟市里也有批發市場，沒辦法，到時候再說。”
“我之前也納悶了，他說今年才剛來碼頭上干，那一開始沒生意也是正常的。不過幾個月過去了，零碎的怎么也能收一點貨吧，卻空蕩蕩的，怎么看怎么奇怪。”
“我也是這么想的。”
“前面問的時候，他還一直打哈哈，那就先不管他，反正咱們靠岸也都是突發情況才靠岸，或者是貨太多了，只能先靠岸賣一波好價，然后再回到海上。能回去市里，那肯定先選擇回本市，順便我還能找老丈人算一筆賬，把錢帶回去。”
“嗯，你心里有數就好。”
“現在貨都賣完了，直接回去了，也不經過市里了，下回去市里算賬。”
“哎呦，又下雨了？”
駕駛艙前面的擋風玻璃上滴答滴答的雨滴落在了上面，一下子就模糊了他們的視線。
葉耀東站在外頭也感覺到有雨滴落在了頭上。
“完蛋了，又曬不了貨了，還好前面幾個月存的貨也多，汛期留的烏賊干也都完好的儲存起來了，今天也沒有叫裴叔那邊留貨，只有雜貨，實在沒天氣，全部都拿去發酵。”
“接下去少曬一點，誰知道什么天氣，有天氣再多曬，你那里也存了好幾萬斤了，市里店鋪都堆滿滿的，家里也都滿滿當當，不用曬也沒關系，反正也能賣上幾個月，先賣完再說。”
“嗯，看吧，我先下去了。”
返程途中除了逐漸增大的雨勢，其他倒是沒有反常，不過他們也沒有重新再下網。
下午的那一波已經驚嚇到大家了，現在也不是繼續作業的時候，這時候誰還會有干活的心情。
而且貨都已經賣完了，懷揣著大錢，此時大家都想第一時間趕回去，如果還要邊作業的話，那得耽擱到明天早上了。
要是下午的時候沒有遇到鯊魚群，那他們肯定會一路上邊往回走，邊作業，直到靠岸市里，趁著凌晨賣完貨，再一早趕回去。
但是終究計劃趕不上變化。
一路往家里趕，直到凌晨兩點左右，兩條漁船才順利的直接靠岸村子里。
而且也因為碼頭上燈光閃爍，手電筒的光亮搖晃，夜里出海的人也都陸續來到了碼頭，他們漁船剛一回來就被發現了。
剛下好錨，就有漁船開過來接他們了，而且還不止一條。
要知道他現在手頭有4條船放出去了，這個時間點，一個個都是勤快的，都陸續的來到了碼頭外面了。
等他們開始搬運貨物后，又有船靠了過來，不過也不需要那么多船幫忙，他直接讓他們該干嘛干嘛去，這里有一條船幫忙搬運就行了。
裴父那邊也有他們自家的船開過來接貨，所以不需要他這里幫忙，各自忙活就行。
他那條船壞了，也得放到第2天再拉到廠里去修，現在三更半夜的也不合適，所以也是第一時間就直接先拖回來。
原本在海上的時候，還有噼里啪啦的雨越下越大，但是等進入市里范圍后，雨勢就小了，等到了縣城后就已經沒雨了。
而等他們將都貨搬上了岸，地面上都還干干的，一點下過雨的痕跡都沒有。
但是這也改變不了他們要將貨全部都拿去發酵，既然外面都下過雨了，保不齊這兩天他們這邊也會下雨，即使不下雨也晴不了。
大半夜的也沒有秤，他們也懶得折騰，都累了，都想趕緊回去休息，將貨都搬上拖拉機拉到作坊里后，一個個領了裴父給的壓驚紅包后，就趕緊各回各家休息了。
葉耀東出海沒帶著鑰匙，怕在外面叫門會吵到所有人睡覺，就跑到后門去敲窗戶。
林秀清也警覺得很，聽到動靜后，立馬就驚醒了，她壓低聲音，“誰啊？”
“你男人，快來開門。”
“來了。”
她趕緊出去開門放人進來。
葉耀東進了院之后，就把裝錢的袋子丟給她，然后邊走邊脫衣服，也都扔給她。
“今天怎么夜里回來了？平常不都是白天嗎？這個時間不是正好適合在市里頭賣貨？”
“出了點狀況，就提前回來了，你先幫我下碗面條，我邊洗澡邊跟你說。”
“出啥事啊？我本來還想著你應該明天回來，大哥的船后天一早要去開回來，你明天回來正好歇一天，然后后天一起過去推船下水。”
葉耀東聽著她的絮絮叨叨，也把海上的事跟她說了一下，也讓她后怕了。
“那這個也太危險了，你現在船上有幾把槍啊？不然從拖拉機上再帶一把……”
“不需要，已經有6把了，夠用了，明天抽空去村委會補充一下彈藥就行，在海上偶爾碰到大魚也很正常，沒關系，漁船突然壞了，也是沒辦法的事。”
“那明天一起開去修理了？”
“對。”
“那等豐收號船修好前，咱們也先不要出海了，你一條船在海上面飄著也很不安全，沒個照應，這海上的事誰也說不準，還是等它修好了之后再一起去吧。咱們也不差耽擱這幾天，安全第一，就當在家里休息了。”
“嗯，也可以，回來的路上市里頭跟省里都下雨了，就咱們這沒下雨，接下去也不一定會有好天氣，我就先在家里歇著看看。”
老太太屋里的門這時也打開了，“我就知道這回又是你，天天都是三更半夜的。”
葉耀東笑了一下，“下回你聽到三更半夜屋外頭有動靜，那就關好門，千萬不要出來，不管是不是我還是別人，是別人或者是小偷小摸的，你也派不上用場，只會添亂。是我的話，那也沒什么不放心的，也不用出來看。”
“我貼著門板聽了一會才出來的，那你早點吃完東西，洗完澡睡覺啊，兩口子有什么話等明天再說，別耽擱了休息。”
“嗯。”
老太太重新又回去關好門。
林秀清這時又開始碎碎念的說：“你們不在這幾天，村子里又多了不少阿光家大妹的閑碎語，也不知道從哪傳出來的，要是不早點結婚，名聲該沒了。”
“大概是結不成了，娘給幫忙說的這戶人家還好，就是家里的老太婆嘴壞，大概是那老太婆傳出來的。”
葉耀東本來沒跟她起阿光那天跟他說的，這會兒她既然說了起來，那他也說給她聽一下。
林秀清聽了也很生氣，“這不是在羞辱人嗎？人家黃花大閨女的，真要找個接生婆上門驗，那不是說出去給人笑話，還要不要臉了？這不是把阿光他們家的面子往地上踩嗎？”
“所以說這個事他們就先丟在那里了，打算再看一下，畢竟也是一個老太婆嘴賤說的，那老太婆看著也活不長了，大家長看著都還算靠譜的。哎，我也不知道，反正咱們看吧，又不是我妹。”
“但是，你妹跟裴家是一家人，現在又多了一個馬嬸，也不知道等她生完孩子回來后，家得變什么樣。”
“能什么樣？后媽而已，客客氣氣的就好了，反正原本緊挨的住在一塊兒，肯定也都熟，兩個老的早就有來往，她肯定也心里有數，沒什么不能接受的。”
“還有啊，你那個朋友阿威前兩天回來了一趟，穿著襯衫小皮鞋，看著風風光光的，還給家里置辦了一臺電視機，也不知道發了什么財。”
“真的假的？該不會當牛郎了吧？還是真的也擦皮鞋擦到有錢人了？”
林秀清忍不住笑了一下，想到村里人說林集上擦皮鞋擦到有錢人。
“你嘴怎么這么壞，還故意把林集上給帶上了。”
“怎么是故意了，都是別人說的。”
“趕緊洗洗吃面了，可不要糊了。誰也不知道他怎么發的財，人家問他老婆，他老婆也說不出來。”
“那就不管他。”
“但是他走的時候，把耗子給帶走了，才剛能下床，還鼻青臉腫的，就跟著阿威發財去了。”
葉耀東聽得一本驚奇，嘴里嘖嘖有聲，“還真的不離不棄啊，出息了還知道拉拔兄弟？以前咋還沒看出來他這么有情有義？”
“誰知道呢，反正待了兩天，兩個都走了。”
“真是奇葩，又湊一塊了，還真的臭味相投。我們剩下幾個個個都上進心爆棚，還真的不適合呆一塊兒，畢竟我們都不適合擦皮鞋。”
林秀清聽著他又損人，只是笑著搖搖頭，給他把洗澡水倒掉，催他趕緊吃面。
“說到林集上，他是不是又好長時間沒見到了？”
“嗯，你又找他干嘛？”
“他還欠我一個望遠鏡，我等著他兌現啊。再說了，做戲做全套啊，他只在我這里進了一回貨怎么行？怎么也得隔三差五的多進幾次，這才顯得真實。”
“你就是想從他那里掙錢。”
“肯定的，他都從我這里掙了不少錢，我當然也得從他那里掙點回來。”
“趕緊吃完睡覺了，大半夜了。”
葉耀東也低頭吸溜了起來，大半夜的也都是話趕話，不然哪有那么多話說。
等第二天，他睡到自然醒后，他爹已經開著船將豐收號拖到船廠又回來了。
今天陰沉沉的，天氣不好的樣子，好在阿清聽他的，今早已經將昨晚帶回來的貨都發酵了，只腌了一部分晾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