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山河知道周大爺所說的山，不是普普通通的山，而是人生這座高山。

周大爺的聲音忽然輕下來，像是怕驚飛了時光道：“我知道你很想快，但又怕快了不穩。可你摸摸自己的胸口，這心跳能停嗎？停了就什么都沒了。人活一世，就得像山澗里的溪水，遇到石頭就撞過去，撞碎了就換條道，哪怕繞得遠些，只要往前流，總能見到江海。最怕的是躲在石頭后面等合適的時機，等著等著水就滲進了泥里，連個響都留不下。”

趙山河若有所思，周大爺顯然是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和迷茫。

周大爺望著天邊最后一縷霞光，忽然笑道：“怕什么？咱們生下來就是要跟時間搶路的，搶贏了，風景是你的。搶輸了，至少路上的腳印是熱的。要是連搶都不敢搶，最后只能是庸人。”

周大爺渾濁的眼睛里突然泛起精光，像老豹盯著獵物：“快不是瞎跑，是眼里有縫就鉆，手里有刀就劈。你說上海繁華讓你覺得自己渺小？錯了，繁華就是無數個空子堆起來的，有人看見高樓只會仰頭嘆氣，有人卻能看見磚縫里漏出來的光。”

這時候周爺轉身死死盯著趙山河，然后傳身教道：“快有三要素：眼毒、手狠、心穩。第一眼毒，那就是尋找機會，任何時候那些盤根錯節的關系網，每一根線都是能借力的風，吹起來就能讓你飛。第二手狠，不管是誰要斷你生路，你就先斷他退路，要讓他們知道你不是等他來踩的螞蟻，是敢咬他腳后跟的瘋狗。還有就是，等到機會來了，一定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氣和力挽狂瀾的魄力。第三就是心穩，快的時候最容易慌。你得把每次要做的事情都想好，早上醒來想一遍，晚上睡前想一遍，不斷的復盤查漏補缺，別管外面怎么刮風下雨，自己的步子不能亂。”

周大爺所說的這些，趙山河似乎都懂，但沒有把他們總結成為體系。

此刻，聽完周大爺所說的這些，趙山河茅塞頓開。

這時候周大爺拿起手中的保溫杯說道：“山河，你看看這杯子里的茶葉，去年的和前年的混在一起，分不出新舊。可你要是把它們泡進滾水里，早采的茶早出味，晚采的茶晚留香。但要是一直留在罐子里，再好的茶也會受潮發霉。人這一輩子，就是要在滾水里撲騰，撲騰錯了大不了換壺水，可要是連罐子都不敢出，就只能看著別人的茶杯冒熱氣。”

“最重要的是，你很清楚你想要什么，既然你都知道你想要什么，那就去大干一場吧，人生不過彈指百年，哪有時間浪費，何況你這寒門出身的小人物。”此刻周大爺的眼神充滿了精光，神采奕奕。

趙山河也似乎看到了周大爺身上那萬丈光芒，好像就是自己想要的那些東西。

趙山河只覺得此刻內心如同驚濤拍岸洶涌澎湃，根本無法平息下來。

他大口喘著氣，眼神堅定的說道：“周爺爺，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暮色漫過墻頭時，周大爺忽然拍了拍趙山河的手背，掌紋里的老繭硌得人生疼。

他真的把趙山河當親孫子，既然這個孫子想折騰，那他自然是能幫則幫，還得選擇時機去幫。

不過他還是不忘提醒道：“記住了，山河。這世上最毒的不是跌倒時的傷，是等一等慢慢來的念頭。你想看更高的山，就別盯著腳下的土發呆。你想追更遠的風，就別總系鞋帶。時間不會給任何人留回頭路，今天你敢往前跨三步，明天就能多看見三分景，哪怕摔了，爬起來時也比昨天離山頂近了三尺。”

“跌倒算什么？花草被打折了莖，只要根還在土里，就能再長出新枝。可要是你趴在地上數傷口，數著數著天就黑了，等明天太陽出來，旁邊的野草早把你的露水吸干了。最怕的不是摔得疼，是你盯著傷口嘆氣時，眼睜睜看著想看的風景被別人先登了頂。”

周大爺突然指向院角那棵被雷劈掉半邊的老槐，樹干焦黑卻仍在抽新芽：“看見那棵樹沒？十年前被雷劈中，所有人都以為它要死，可它偏在傷口里長出新枝，三年就比原來還粗。老天爺給你磨難，不是讓你躲，是讓你借勢。雷火能燒樹，也能燒出一片新天地。”

最后周大爺徑直起身，氣勢豪邁的說道：“記住了，這個世道從來都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你想快，就別怕摔跟頭，摔下來了就抓把土抹在傷口上，爬起來接著跑。只要人不死，就往死里折騰。”

這一刻，周大爺似乎回到了曾經無比耀眼的那個時刻。

這一刻，趙山河也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后的自己。

這一刻，趙山河更下定了決心。

推翻所有，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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