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秋天。
大船順著水,朝著岸邊慢慢靠近。船艙簾子掀起了,蘇禾從門里緩步走出。一身碧色衣衫,元寶發髻,戴著兩朵小絨花。腰上是她的小金鏟子,兩個金繡香袋。
“前面是里塘鎮。”暗衛長走了出來,他這一年已經脫了黑衣,穿了一襲紅衣袍,金簪挽發,腰上是金算盤流蘇腰飾,看著也是個玉樹臨風的英俊男兒。只是臉上因為去年那場血戰留下了好大一塊疤痕。白簡本想給他們弄點藥,把疤弄掉,但是他拒絕了。于他們來說,帶著疤痕行走江湖,能更添幾分煞氣,一看就不好惹。
不僅是暗衛長,二十多個一直跟隨蘇禾的暗衛都打扮得很光鮮,紅的藍的紫的,錦衣加身,個個養眼。
蘇禾覺得他們也應該光鮮地行走在陽光下,若有危險,那就一起拼,用不著穿得黑漆漆的。
“里塘鎮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蘇禾手搭在眉前,往小鎮看了看,輕聲道:“那就去看看,得給小珍珠她們做幾身新冬衣,買些料子?!?
“是。”暗衛長轉身朝著侍衛們揮了個手勢。
船的速度快了點,沒一會就穩穩地泊在了碼頭前。
這是蘇禾尋找裴琰的第十四個月了,所有人都覺得裴琰不可能回來了,但蘇禾不信,茫茫大山,潺潺流水,說不定替她托起了裴琰的身體,并且好好地照顧了十四個月。這個時候的裴大人,肯定正躺在哪個清靜的小院子里,搖著一把大扇,愜意地曬太陽。
劉嬤嬤和小錦兒各自用小背簍背了一個兒子出來了。
三個孩子里面,裴灼是最先會走的,小珍珠最先開口說話,如今能說二十多個字了,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裴傾很安靜,一開始蘇禾覺得他是學得慢,可后來發現他純粹是懶。能躺著就不坐,能坐著就不站,這時候小傾小嘴巴張開打個哈欠,懶洋洋地又合上了眼睛,趴在他的小背簍里睡了。
下了船,蘇禾一眼就看到了碼頭上有賣油條的,于是叫上小錦兒,二人一起過去買油條。劉嬤嬤愛吃油條,船上面粉用光了,有段日子沒榨油條了。
劉嬤嬤把小傾從背簍里抱出來,抱著他去一邊的茶攤前坐著,這小子最懶,得多曬曬太陽,曬掉他的懶氣。
小傾偏了偏小腦袋,懶洋洋地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又合上了眼睛。
“哎唷,小祖宗,一天睡二十個時辰怎么行,你坐起來瞧瞧,這里有大河,有賣茶水的,還有……”
她沒能說完,小傾已經發出了輕輕的呼嚕聲。
“又裝,又裝,就你能裝,你到底是遺傳了誰???這么精呢?”劉嬤嬤無奈地搖搖頭,又惆悵起來。禾丫頭最勤快了,一歲多就搖搖晃晃地走來走去,幫她娘拿東西。這小傾說不定就是遺傳了裴琰,金尊玉貴的小公子,自然有懶的權利。
小珍珠窩在暗衛長懷里,一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好奇地往四周打量著,白嫩嫩的小手往前一指,奶呼呼地說道:“花,花。”
暗衛長朝她指的方向看去,碼頭邊有個賣花的嬸子,挑子兩個大籮筐,里面裝著一枝枝綴滿花苞的秋海棠,翠色的葉子上還滾著晶瑩的水珠,看著煞是明艷。
“花、花?!毙≌渲樯熘缀鹾醯男∈郑话盐兆×艘恢ШL幕?。
突然,一只厚底高靴狠狠地踹了過來,一腳把籮筐踹出老遠,海棠花拋灑了一地,路人來來往往,直接從海棠花枝上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