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東門兵衛指揮所時,已是黃昏時份,滕翼剛練兵回來,兩人到了放滿竹簡帛書的宗卷室說話。
滕翼大致向他報告了城防的情況,結語道:“現在邯鄲可用之兵,實際只是多于二萬人,其他都是老弱婦孺又或全無訓練的新兵,有起事來,只會礙手礙腳,徒亂士氣軍心。”
項少龍道:“兵貴精不貴多,二哥設法把新兵和老弱者調往城外幾個營地,讓他們接受訓練和做些預防性質的工作好了。”
滕翼道:“若要作這種調動,只是三弟手上那一半軍符也不行,必須得孝成王把另一半虎符也授你才成。”
項少龍道:“此事包在我身上。”接著說出了趙穆提到四名偏將的事。
滕翼一聽便明,笑應道:“曉得了!我可保證把他明升實降,使之一籌莫展。”
項少龍嘆道:“若非有二哥助我,只是城防復雜無比的事務,便可把我煩死,真想不通以前樂乘怎可以夜夜笙歌,還藏納了這么多女人?”滕翼道:“道理很簡單,繁重的都由副將趙明雄做了,功勞則當然歸他。這趙明雄實是個人材,只是因由廉頗提拔出來,才一直受到排擠吧了!聽說樂乘數次想換掉他,都被你的雅兒親自向孝成王說項保住了,想不到雅兒對孝成王這么有影響力。”
項少龍沉吟片晌,問起城外的齊軍。
滕翼道:“我派了人在駐扎城北二十里的齊軍營地四周設立哨崗,日夜不停監視著他們的動靜。表面看來,營地全無異樣,甚至看不到有加緊訓練的情況,但我卻懷疑他們在暗辟地道,由于他們非常小心,所以才察覺不到。此事我已交由小俊去偵查,很快應有回音。”
記起一事,滕翼道:“噢!我差點忘了,龍陽君派人來找你,請你有空到他那□一敘,還有就是郭縱今晚又在府內大排筵席,這次不但有你的份兒,連我都沒有漏掉呢。”
項少龍和他對望一眼,都搖頭嘆息,不勝感慨。
滕翼道:“我不去了,給你在這□鎮著大局,現在邯鄲表面看來風平浪靜,其實內中殺機重重,一下疏忽也會令人悔之已晚。”
項少龍道:“這□全仗二哥了,唉!你看我們是干什么來的,竟為趙人化解起危機來。”
滕翼陪他站起身來道:“孝成王把趙穆拱手送你,三弟自然要作點回報,先回府走一趟吧!
我看你這幾天與善柔她們說的話加起來都沒有十句呢。”
項少龍苦笑著去了。
與以烏果為首的眾親剛開出指揮所,便遇上田單的車隊,項少龍自然知道田單是特意來找他,連鉆上他的馬車去。
那劉氏兄弟仍默坐車尾,項少龍坐到田單身旁時,這權傾齊國的人物微笑道:“董兄當城守非常出色,令整個形劫氣象都煥然一新呢。”
項少龍謙讓兩句后道:“為了取信孝成王,我派了人監視田相的護駕軍士,請田相見諒。”
田單欣然一拍他肩頭,笑道:“我田單豈是不明事理的人。”接著沉聲道:“查清楚了是誰暗殺樂乘了嗎?”項少龍差點招架不來,忙道:“若我估計無誤,定是項少龍所為,因為幾天后便在邯鄲附近一條小村落發現了他的行蹤。”
田單高深莫測地微微一笑,淡淡道:“此事定是項少龍所為,其他人都沒有非殺樂乘不可的理由。而且樂乘只是他第一個目標,第二個目標若非趙穆,就是孝成王。”
項少龍感到整條脊骨都涼滲滲的,非常難受。
田單冷哼道:“假設是項少龍所為,這問題便非常有趣了,他究竟潛伏在邯鄲城內那個秘密處所呢?誰人作他內應?使他可如此精確地把握樂乘的行蹤。董兄可回答得這些問題嗎?”項少龍沉聲道:“若我是項少龍,定不會蠢得躲在城□,至于內應,對他更是輕而易舉,烏家以前在此根深蒂固,自仍有肯為他們賣命的人。”
田單微笑道:“可是他為何要打草驚蛇,殺死樂乘呢?若論仇恨之深,何時才輪得到他。”
項少龍心中懔然,完全摸不著田單說起此事的用意,皺眉反問道:“田相又有什么看法呢?
“田單望往□外暗黑的街道,一字一字緩緩道:“項少龍是早回來了,我感覺得到。”
項少龍嚇了一跳,低聲道:“田相知否他在那□?”暗忖只要他指出自己,立時便出手把他殺了,至于后果如何,也不顧得那么多了。
田單長長吁出一口氣道:“項少龍是我所知的人中最厲害的一個,孝成王平白把他放過,等若錯過了趙國中興的千載良機。”
搖了搖頭,再嘆一口氣后,拍拍項少龍肩膀道:“記著我這番話吧,樂乘的近衛家將□必有奸細,只要詳細調查當晚樂乘的親衛有那些人借故沒有隨行,便可知誰是內應,這事你給我去辦好,若能抓得項少龍,我便可以用他來作幾項精彩的交易了。”
項少龍愕然道:“什么交易?”田單淡淡道:“例如向趙雅交換她手上的魯公秘錄。”
項少龍不由心生寒意,這人實在太厲害了,若非自己有董馬癡這身份,可以用這妙不可的方式與他玩這個游戲,說不定真會一敗涂地。
此時馬車駛上通往郭府的山路,車廂顛□著,田單看似隨意地道:“董兄的守城法是從那□學來的?”項少龍早預了他會有此一問,聳肩道:“我老董差不多每件事都是由實際經驗得來,打得仗多,自然懂練兵;與馬兒相處多了,便知道它們的習性,實在算不了什么。”
田單沉吟不語,好一會才道:“董兄為何忽然看得起我田單呢?”項少龍裝出誠懇之色道:“養馬的人,首先就要懂得相馬,田相請勿見怪,以馬論人,在鄙人所遇的人中,無人及得上田相的馬股。”
田單為之啼笑皆非,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遂欣然受落,道:“你小心點李園,此人心胸狹窄,對你恨意甚深,不置你于死地絕不甘心,尤其是近日趙雅投進了你的懷抱□,使□奪取魯公秘錄的好夢成空,更不肯輕易罷休。”
項少龍此時更無懷疑,偷襲龍陽君者,非田單和李園兩人莫屬。此時郭府在望,項少龍心中暗嘆,想回去見善柔和田氏姊妹一面而不得,只不知會否見到紀嫣然、趙雅又或趙致呢。
的確使人失去了很多生活的真趣。
郭府張燈結彩,賓客盈門,氣氛熱烈。
項少龍在進府前溜出車外,避了與田單并肩而臨的場面。
當他繼田單之后,踏進府內時,田單正在郭縱的殷勤歡迎中,逐一與慕名的趙國權貴行見面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項少龍心中暗喜,辭退了引路的府衛,溜到主宅前那美麗的大花園□,深深吸了幾口清涼的空氣時,香風飄來。
項少龍回過身時,趙雅喜孜孜來到他身旁,一把挽著他膀子,拉著他往位于園內美景核心的其中一座小亭走去,欣然道:“雅兒還以為董爺沒空來了,唉!董爺真行,只是幾天工夫,便弄得邯鄲士氣大振,防務周密,現在再沒有人懷念樂乘了。”
步過兩道小橋,他們來到位于小湖之上的亭子,人聲燈光像由另一個世界傳般,這□卻似是個隔絕了凡俗的寧恬天地。
項少龍挨著石欄,伸手摟著她的小蠻腰,微笑道:“我決定了為你王兄解掉邯鄲的危機,你該怎么謝我?”趙雅嬌軀輕顫,靠入他懷□道:“那雅兒只好痛改前非,一心一意做董爺最乖最聽話的女人啦!”接著低聲道:“你真的能不念舊惡,雅兒真擔心王兄受不起再一之的打擊。”
項少龍淡淡道:“放心吧!本人自有妙計,保證事后你王兄根本不知項某人曾來過邯鄲,還當上了城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