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少龍龍行虎步般由屏風后昂然走出來,隔遠跪拜地上,沉聲道:“亡國之臣萬瑞光罪該萬死,請太后賜罪。”
李嫣嫣冷冷望善他,淡淡道:“抬起頭來!”
項少龍心中暗喜,抬起頭深深望進她眼里,一副視死如歸的慷慨模樣。
李嫣嫣秀眸射出銳利的神光,肅容道:“現在我問你一句你就答一句,若稍有猶豫,我立即喚人進來把你推出去斬了,不要欺我是女流之輩,哀家自幼學習騎射劍術,等閑幾個人休想近得了我。”
項少龍暗忖難怪你這么大膽了,嘆了一口氣道:“太后不若把我干脆斬首好了,若間及有關太國舅爺的事,我怎可未經他允準便說出來。”
李嫣嫣不悅道:“現在我大楚究竟誰在當家作主?”
項少龍知道不能太過火,黯然道:“我萬瑞光只是亡國之臣,今次返回壽春,早不存活望,只求能為國盡得點心力而死,已心滿意足了。”
李嫣嫣怒道:“你想死嗎?我偏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派你一個意圖行剌哀家的罪名,使你禍連親族。”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說到底,原來就是要亡我莊家,好吧!我萬瑞光認命算了。”
他并非有意和她抬杠,只是眼前形勢復雜,李園和李嫣嫣的關系更是使人莫明其妙,若乖乖屈服,出賣李園,定會使她心中鄙夷。不若試一試她對莊家的同情心達至何種程度,反更劃算。
李嫣嫣狠狠盯著他,臉色忽晴忽暗,顯是對這充滿英雄氣概,泯不畏死的軒昂俊偉男子拿不定主意。
項少龍見好就收,在地上重重叩了三個響頭,道:“這是謝過太后剛才對我莊家的維護之情。現在太后若改變了心意,小臣仍是非常感激,只望能以一死息太后之怒,望太后高抬貴手,放過莊矯僅存的一點香火。”
罷迅捷地彈退兩步,再跪下來,抽劍便要自刎。
李嫣嫣嬌喝道:“且慢!”
項少龍當然不會自栽,若李嫣嫣不喝止,他只好撞破后面的窗漏,以最高速度逃回莊府,再設法逃命。
這時暗叫好險,像電影的凝鏡般橫劍頸項,苦笑道:“太后尚有什么吩咐呢?”
李嫣嫣嘆了一口氣道:“先把劍放回鞘內,到我身前坐下吧!”
項少龍一不發,還劍鞘內,移到她身前十步處舒適地坐了下來,神態不亢不卑。
這時代最重英雄,項少龍是否英雄自有定論。但因他是來自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紀,今雖入鄉隨俗,依足禮數,但自然而然亦流露出一種對任何人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氣魄,這使他給人與別不同的昂揚感覺。
李嫣嫣端詳了他好一會后,幽幽嘆道:“大哥是否曾指使你去行刺春申君呢?”
今次輪到項少龍大吃一驚,想不到李嫣嫣如此高明,竟由李園囑他躲在屏風后偷聽,又故意說春申君壞話,便從而推出這么樣的結論來。
故作沉吟道:“太國舅爺或有此意,但尚未正式對小臣說出來。”
李嫣嫣聲調轉冷道:“殺了春申君,你想你們莊家仍有人可活著嗎?”
項少龍有點摸不清她究竟是站在李園的一方還是春申君的一方,道:“當然我是成了代罪羔羊哪!”
李嫣嫣呆了一呆,奇道:“代罪羔羊,那有這么古怪的詞語,不過聽落倒很貼切。羔羊確只有任人宰割。”
項少龍這時已非常熟悉宮廷中人的心態,李嫣嫣就等若另一個朱姬,寂寞難耐,所以于忽然遇上自己這么一個人時,順手拿來消遣一下,靈機一觸道:“這又叫黑狗得食,白狗當災,是否更貼切呢?”
李嫣嫣一時仍未明白,想了想后,“噗哧”一聲笑了起來,旋又知有失莊重,玉容收斂,但語氣巳溫和了,淡淡道:“你這人并非如表面看來般有勇無謀,只懂動劍,唉!你走吧!說到底,一切都不關你的事,我只是氣你竟膽敢偷看哀家。”
項少龍不敢露出歡喜之色,叩頭謝恩后,站起來道:“請太后指點一條離去的明路吧,”
李嫣嫣道:“我離開后,你可由偏門經中庭從后廂離開,你若不想人頭落地,最好不要將我的說話透露給太國舅爺知道,否則絕不饒你。”
項少龍將她的說話當作了耳邊風,隨便應了一聲,便要往后退出中庭去。
李嫣嫣不悅道:“站住!你究竟有沒有聽到我的話。”
項少龍坦然道:“小臣因不大把自己的人頭當作一回事,所以并沒十分在意。但若太后說這樣哀家就會不高興。那縱使五馬分尸,我也會至死凜遵。”
李嫣嫣先是杏目怒睜,但聽到最后幾句,神色漸轉柔和,嘆了一口氣道:“你若非大奸大惡的人,就是坦誠正直的人,滇國出了你這種人材,復國有望了。去吧!以后我都不想見到你了。”
項少龍愕然道:“太后剛才不是著太國舅爺命我們入宮嗎?”
李嫣嫣沒好氣地道:“你當那么容易見到我嗎?快滾!”
項少龍苦笑道:“若太后真的要我滾出去,我情愿給你殺了。太后有聽過士可殺不可辱嗎?”
李嫣嫣顯是未聽過,只覺此人妙語連珠,引人入勝,實平生罕見,更不宜和他多接觸,一副給他氣壞了的樣子,轉身往大門走去。
項少龍乘機退到庭院里,快步來到后廂處,心中仍被李嫣嫣的倩影填滿時,推門便要出去,香風飄至,一道人影朝他直撞過來。
心神恍惚下,項少龍只知對方是一名女子,那敢讓對方撞入懷內,伸手去按對方香肩。
那女子驚呼一聲,伸手按上他胸口,借了點力,退了開去。
后廂中傳來數聲女子喝罵的聲音。
項少龍和那差點撞個滿懷的女子打了個照臉,吃了一驚,她不是嫁了給李園的郭秀兒還有何人。
隨在郭秀兒身后的婢女聲勢洶洶地一擁而上,給郭秀兒一手攔著,嬌喝道:“不得無禮,還是萬瑞光將軍,太國舅爺的朋友。”
大有深意地狠狠看了項少龍一眼后,施禮道:“先生請恕妾身走路時沒帶眼睛。”
項少龍隱隱感到郭秀兒識穿了他的身分,但又不知破綻出在何處,大感頭痛,可又是心中欣悅,還禮道:“請太國舅夫人恕我冒犯之罪才是。”
郭秀兒向身后四婢喝道:“還不給我去看看太后走了沒有嗎?”
四婢少有見到這溫婉嫻雅的夫人如此疾厲色,雖嘀咕此人不知是何來頭,仍匆匆領命去了。
郭秀兒柔聲道:“將軍要走了嗎?讓妾身送將軍一程吧!”
領路而行,到了后門處,對杷守后門的兩個門衛道:“給我去為萬將軍喚輛馬車來。”
其中一人應命去了。郭秀兒找個借口使開了另一守衛,到只剩下兩人時,低聲道:“項少龍!我想得你好苦,你為何會到這里來呢?是否想對付秀兒的夫君呢?”
項少龍這才真的知道她果然看穿了自己的偽裝,嘆道:“你怎知道我是項少龍呢?”
郭秀兒低聲道:“我剛才手按到你胸口時,摸到了那鳳形玉墜子,我自幼便把玩它,當然認得了!秀兒很高興,你真的一直懸著它。”
項少龍這才恍然。
部秀兒幽幽道:“少龍可否放過秀兒的夫君呢?”
項少龍心中一陣感動,郭秀兒若要他死,只要嬌呼一聲,他就完蛋了,可是她縱是猜他來刺殺李園,仍不肯這么做,只是向自己求情,可知她是打定主意怎都不肯出賣自己了。
忍不住道:“他疼你嗎?”
郭秀兒肯定地點了點頭,旋又嘆道:“那又有什么用,他太多女人了!”
項少龍當然知道李園風流自賞,認真地道:“秀兒放心,我今趟來絕非為了他。”
到馬車遠去后,郭秀兒才神傷魂斷的返回院內去。
馬車才馳出宮門,便有兩騎飛至,其中一人項少龍認得是斯文秀氣的東閭子,這人曾在邯鄲的比武場上大出風頭,與另一劍客樓無心乃李園手下最著名的兩大高手。
東閭子恭敬地勒馬問好,道:“太國舅爺在偎紅樓等候萬爺,讓小人領路。”
另一人早吩附了御者改道,項少龍笑道:“何用領路,車子不是正朝那里去嗎?這位壯士高姓大名。”
東閭子有點尷尬,在壽春他們已慣了這種橫行無忌的作風,干咳一聲,為他報上名宇。
此時蹄聲響起,一隊二十多人的騎士迎面而來,帶頭看年約二十許,身穿貴族的武士服,面相粗豪,身形壯碩,一看便知是勇武過人之輩,雙目盯到東閭子,立時射出兩道寒芒,神情興奮。
東閭子見到這青年,冷哼了聲,低聲對項少龍道:“萬爺!這是春申君第七子黃戰,為人好勇斗狠,在壽春論騎射劍術乃數一數二的人物,太國舅爺曾有嚴令,禁止我們開罪他,他若有語上的不敬,萬爺請多多包涵。”
項少龍暗忖原來是壽春的貴族惡霸時,黃戰已在前方攔著去路,從人左右散開,竟把整條路的交通都截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