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國師忽然的示好,百里安也是摸不著頭腦。更叫他摸不著頭腦的是宣王的態(tài)度——這段時日宣王一直將他關(guān)在昌寧宮里,整日朝臣遞上來的奏折,也被他一并扣下,國師來過一回之后,宣王竟解了他的禁足,還準(zhǔn)許他上朝。
但這也只是表面上,除卻多了些自由,其他還是被宣王所桎梏。但這種境況也已經(jīng)比困在昌寧宮的時候,要好太多了。
宣王似乎在忌憚著什么,雖整日還出入昌寧宮,但對百里安之間的親密舉止已經(jīng)少了許多。
百里安是暫且安下心來,但他又開始惦念宮外的柳青蕪,自他上次被宣王擄進(jìn)宮里來,就失了與她們的音訊,加之宣王總是拿著柳青蕪與妙音來要挾他,現(xiàn)在百里安脫困,對她們的安危就更是急迫了起來。但眼下在他身邊,沒有一個可信任之人。
百里安坐在龍椅上發(fā)呆,下面朝臣已經(jīng)說完一大句話,仰首問百里安,“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百里安只聽到最后一句,哪里知道他說了什么事。
他今日是稱病之后的第一回早朝,羅聞佩也看出了他的漫不經(jīng)心,就上前一步來替他解圍,“蕭御史,臣覺得不妥。”
“當(dāng)初先帝在時,就極其贊賞離王的才智,如今新皇登基,離王理應(yīng)輔佐才是。”蕭御史并不將羅聞佩放在眼中。
百里安這才反應(yīng)過來,剛才談?wù)摰降模瑧?yīng)該是離王涉政一事。
羅聞佩見他會意,就又默不作聲的退了回來。
那蕭御史以為是自己將那宣王爪牙說退,就又拱手問百里安,“皇上,先皇在位時,便已空了許多職位,如今您繼位,正應(yīng)該多多選拔年輕的將才良臣,在身旁輔佐才是。”
讓離王也和宣王一樣干涉朝政,百里安是打心眼里不愿的。但他偏偏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他確實(shí)無甚本事,現(xiàn)在朝堂上的大事,多是宣王決策。
“離王雖才智高絕,但自小體弱,讓他涉足朝政,怕是會害了他。”一旁的宣王在此時開口。
那蕭御史早在先皇在位時,就幾次三番的推選四皇子,如今百里安這個新皇式微,宣王名聲不好,他自然又起了別的心思。
百里安見宣王都開口了,也連忙接道,“離王一直在廣和宮里養(yǎng)病,等他身體好些,再議此事。”
蕭御史聽他與宣王口徑一致,知道無望,就退了回來。
早朝上又說了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都統(tǒng)由宣王決策,百里安坐在龍椅上,托著腮等到散朝,就起身離開了。
在早朝時沒有看他一眼的宣王,盯著百里安到他離開,才收回視線和身旁的人低聲說了些什么。
百里安不愿回昌寧宮,便領(lǐng)著幾個伺候的太監(jiān),往御花園去了,羅聞佩追上來叫住了他。
百里安看到他,目光就是一亮,而后他轉(zhuǎn)頭對跟著他的宮人道,“朕與光祿寺卿有話要說,你們先退下吧。”
摒退了宮人之后,朝服都未來得及換下的羅聞佩恭敬的一行禮,“皇上——”
百里安連忙扶住他,“聞佩,你不必多禮。”
羅聞佩站直了,“皇上今日能來早朝,想來是國師與宣王說的話起了作用。”
百里安這才想到昨天忽然到訪的國師,“聞佩,國師是你——”話未說完,百里安看羅聞佩臉上已經(jīng)露出了淺淡笑意,即刻就感激道,“我還在想那國師為何忽然向我示好,原來是你——是你幫我。”
羅聞佩哪里能擔(dān)待這么大的恩情,“我與國師也是舊識,昨日也只是碰運(yùn)氣去求了他。”
能叫羅聞佩說出求這個字,可見對百里安的上心。
“對了。”羅聞佩忽然道,“今日朝上的事。”
百里安等著他的下文。
“微臣以為,現(xiàn)在朝堂之上,是宣王一人獨(dú)大,四皇子得先帝青眼,又有治國之才,皇上何不提拔他,用以限制宣王在朝堂之上的權(quán)勢?”羅聞佩在早朝時,就是想提醒百里安。
百里安臉色一僵。他怎么好說,那離王,和宣王都是一樣不好相與的人。他只得推說,“我與四哥之間有嫌隙,提拔他怕是……”
羅聞佩一下明了,“原來如此。”
百里安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太久,轉(zhuǎn)了說了些別的話,羅聞佩與他并肩走了一會,道,“宣王對皇上,是否有了收斂?”
百里安被問到這個問題,有些尷尬,畢竟自己那樣的時候,被那羅聞佩撞見了,但羅聞佩那樣幫他,他又不好不答,“嗯。”
羅聞佩真的是一心為他,“那便好。”
百里安往前走了一會,御花園里一片秋景,比之繁花似錦的時候,又是一番不同的光景。
百里安忽然想對身邊的羅聞佩說些什么,轉(zhuǎn)過頭,見羅聞佩也是一副欲又止的神情。
羅聞佩道,“皇上先說吧。”
百里安道,“聞佩這樣傾盡心力的幫我,日后,我定會好好報答與你。”
“微臣所求,并非報答。”羅聞佩道,“微臣只愿皇上,能像當(dāng)初在駙馬府上一樣,常露歡顏。”
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百里安在此刻,卻被那羅聞佩感動的一塌糊涂。
“當(dāng)初與聞佩初識,是因那銜唇茶。”百里安從胸口摸出一方玉璧來,正是當(dāng)初羅聞佩所贈。
羅聞佩看了一眼,神情甚是柔情。
“以后若有機(jī)會,定與聞佩,煮茶共飲。”百里安那個有機(jī)會,自然是自己出宮之后了。
羅聞佩目光灼灼,“一為定。”
“一為定。”
……
宣王此刻的心情,就糟糕的很了。
國師警告他,不要再行越距之事,宣王也是忿忿的很。這國師府,在他父皇繼位之時就設(shè)立了,雖表面看起來,如那縹緲的神權(quán)一樣,全然不干預(yù)朝堂上的事,但宣王卻知曉,國師手上握著的權(quán)利,要比他都還大得多。
身后國師派來的人,表面一副恭敬的模樣,卻是在監(jiān)視他。
“你還要跟本王多久?”宣王回頭看緊跟在身后的那道白影。
那人低著頭,“國師有令,三月為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