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朝時,百里安下旨,封那何朝炎為鎮軍大將軍,官居二品。何焱這些年,立下赫赫戰功,也才二品,何朝炎雖然此番有功,這樣的提拔也未免太大了些。滿朝上下,只有知道他意思的羅聞佩擁簇他,百里安力排眾議的下了圣旨之后,就匆匆退朝了。
羅聞佩是宣王一手提拔起來的,方才朝堂上,宣王一派的人百般阻撓,他卻站了出來,叫那宣王不滿的很,一下朝,就將羅聞佩攔了下來。
宣王當初提拔羅聞佩,也覺得他是可堪重用,但到如今,他卻漸漸發覺,羅聞佩并不受他掌控,還處處與他作對起來。
“宣王攔下微臣是有何事?”被攔下的羅聞佩不卑不亢道。
“皇上封那無甚戰功的何朝炎,滿朝非議,你為什么非但阻攔還任憑皇上胡來?”宣王早就因羅聞佩與百里安走的近,心生不滿了。只是他最近被那國師處處鉗制,無心管他。
羅聞佩道,“皇上金口玉律,哪里能說是胡來。”
宣王本來以為羅聞佩只是與百里安親近一些,現在卻發現,眼前這他一手提拔起來的羅聞佩,分明處處都在偏幫百里安。
“如今朝中皆是老臣,皇上提拔新銳,一掃腐朽之風,有何不可。”
宣王盯著眼前的羅聞佩,他分明話中有話。腐朽之風——說的不就是朝中涇渭分明的兩股勢力。
“羅聞佩,你為何要入朝為官?”宣王這時才覺得羅聞佩入朝做官奇怪的很,當初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力邀羅聞佩從政,都不見他應允,后來卻與玉真和離之后,那樣輕易的答應了,其中——到底是何緣由?
羅聞佩唇色極淡,笑起來有一種難的銳利之感,“為皇上。”
宣王一下明悟。羅聞佩竟也覬覦百里安,他召他入朝為官,正是引狼入室!
“我還真是看走眼了。”只當那羅聞佩是高潔之士,不為凡俗去動搖。
羅聞佩微微頷首,“宣王賞識之恩,聞佩感激不盡。”
“感激不盡?”現在聽來,只覺得這四個字諷刺的很,他千防萬防防住了離王,卻叫這羅聞佩偷了腥,“感激本王,讓你一親芳澤嗎。”
羅聞佩眉宇微蹙。
宣王早叫那國師盯得有些心氣浮躁了,現在知道自己引狼入室,更是難以再忍耐,“皇弟畏我如虎的時候,你趁虛而入——羅聞佩啊羅聞佩,你真是,真是讓本王看走眼了。”每個字,都是咬牙切齒。而后他腦中靈光一閃,為何國師會忽然出現,警告于他,為何這羅聞佩就出現的這樣巧妙,在他被國師監視,自顧不暇的時候,隨意出入昌寧宮,“那國師,也是你請來的吧。”
羅聞佩并未否認。
宣王本來只是猜測,見羅聞佩這樣的表情,卻一下子篤定了,握著拳后退一步。
“宣王,皇上終究是君,你終究是臣,有些越距的事,你還是不要去做為好。”
宣王此刻已是大怒,哪里聽得進羅聞佩的話,“君?臣?”當初若不是他將皇位給了百里安,只怕他早就叫老四吞了骨頭了,現在卻讓別人以此指著他的脊梁骨說他冒犯,“皇上和你說了?我對他如何如何——是哭著和你說的,依偎在你的懷里,才叫你如此憐惜?”
羅聞佩抿唇,“宣王還是慎。”
“慎?我提拔你,是想你替他治理江山——現在,你卻和我說,我欺君犯上!”宣王是氣那百里安,他在最生氣的時候,也顧及著百里安得顏面,不曾叫旁人發覺兩人的關系,如今卻叫那羅聞佩知道,還讓他為了百里安,與自己針鋒相對,“哈——”往后又退一步,“哈哈哈——他求你了?怎么求你了?說我弄得他好痛,你能疼惜他,愛憐他,他才求你的?”
羅聞佩是個君子,哪里能忍受這些,“宣王!”
宣王站在三步開外,挑著眼角睨著他,他那和皇后年輕時,相似的眉眼又冷又利,好似一把刀子似的,“你也想要他?”
“我從來沒有這個心思。”羅聞佩亦是坦然無懼。
宣王卻嘲弄道,“你沒有這個心思?那你為何會這樣盡心盡力的幫他?我一手提拔你,將你捧到這個位置——他能給你什么?還是說,你本來就覬覦他——哦,我忘了,我皇弟當初,還是嫁到了你駙馬府上。”
這一下,好似在羅聞佩極力隱藏的東西上劃了一刀,一些緊緊藏著的東西,全都露了出來。
宣王見從來都是淡然處之的羅聞佩變了臉色,就知道自己說中了他的心事。他心底也痛的很,百里安將他視作負擔,又是羅聞佩,又是何朝炎——不就是想用來打壓他嗎。這痛逼得他說出許多刺人的話,但這刺又在出口之前,先深深的扎到了他的心底。
“你當初替玉真隱瞞,就是因為,你喜歡的,便是他。”
羅聞佩想要否認,卻又無法否認。
自百里安離開之后,他是覺得心里空蕩蕩的,這空蕩感,只有他在百里安的身邊,才能彌補——但即便他面上的理由再冠冕堂皇,他的內心還是在一遍一遍的回想,在駙馬府的時候,百里安依偎在他懷里的模樣。
那樣叫人傾倒,那樣叫人迷亂。
“他為了躲避我,來求你——卻不知道,你與我也沒什么不同。”
聽到宣王這一聲,羅聞佩猛然抬起頭來,一張臉蒼白如紙。
他與宣王……沒什么不同?
……
這幾日宣王沒有過來,百里安又養了幾尾錦鯉進了昌寧宮里,他整日連奏折都不用看,余下的時間,也只能靠這些玩意兒打發。
羅聞佩一早就被他召來了,站在他身旁,怔怔的在想什么。
“聞佩。”百里安剪了一截柔嫩的花枝,探到水里去逗弄那錦鯉。
羅聞佩滿腦子都是昨日宣王攔下他時對他說的話,以至于今天來了百里安面前,也始終心神不屬。
百里安沒聽到回聲,轉過頭來望著他,“聞佩?”
羅聞佩這才清醒過來,他低下頭,看到百里安伏在桌子上,指尖上勾著樹枝,那嫩綠的一點凝在他的指尖,煞是喜人,“皇上喚微臣何事?”
“我是想問一問我的母妃。”百里安道。
“微臣將信傳給嫻妃之后,嫻妃便準備動身離開皇都了。”羅聞佩道。
百里安這才安心一些,現在宣王手里,就只剩下一個妙音,等他有了一定的籌碼,將妙音也換回來。
羅聞佩本來是低著頭的,但是聽到清凌凌的水聲,又忍不住抬起頭來,正看到百里安的側臉,漆黑的眼睫垂下來,遮住他流光細碎的眼。
宣王說的,是真的嗎。
“聞佩,辛苦你了。皇兄一手將你提拔起來,現在你卻這么幫我,你在皇兄那邊,怕是不好過吧。”百里安想到昨日朝中,只有羅聞佩一人贊同他的事。
羅聞佩聽他開口,又慌忙的低下頭去,即便百里安沒有望過來,他也再不敢抬頭。
“等再過幾天,我借一個托詞,將皇兄手中的金令要過來給何朝炎。”百里安都想好了。那統率千軍萬馬的虎符,他是別想了,既然想脫身,就想辦法能調度宮中的禁軍,“那時我就有了和皇兄和談的籌碼了。”
羅聞佩一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