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王冷道,“你也給我滾。”
妃嬪如蒙大赦的退了出去,連抬頭看一眼的膽量都沒有。
等人都退出去之后,離王才將那被褥徹底掀開。百里安里面只著一層單衣,外面裹著一層厚厚的狐裘,想來是舟車勞頓,那狐裘里都夾了些沙土,但百里安被保護的很好,面上不見半點風霜之色。但確實是憔悴了。
今日已經是毒發的第八天了,離王每天都數著日子,生怕自己的毒將百里安給害了。
他的本意,只是想留住他,而并不是害他的性命啊。
“快解毒!”宣王也慌了神,看見百里安死氣沉沉躺著的模樣,他就莫名的有一種會失去他的驚慌。
離王也顧不得算計了,他拿了匕首,在手腕上劃了一刀,這段時日,他也憔悴的厲害,手上青筋都看的出,他劃的又急,鮮血馬上溢流到他整個手臂上了。他也不覺得疼似的,將那傷口湊到百里安唇邊,看那鮮血淌進他的嘴巴里。
他看到宣王的目光,也不解釋,只直勾勾的望著百里安。
半盞茶之后,他失血過多,已經有些站不穩了,但叫宣王抱在懷里的百里安,還是半點動靜也沒有。
“沒用了。”百里安嘴巴里的血,多的從唇角流出來,但即便如此,離王也還是拼命按著傷口,想擠出更多的血來。
“什么沒用了?”宣王手臂都在發抖。
離王忽然笑了一下,透過一層面具,他的笑容也有一種凄楚的味道,“解不了了。”
宣王身子一震,險些抱不住懷里的百里安。
他從未想過,會有一天,要看著百里安在他懷中死去。
“你下的毒,你怎么不會解!你不是要皇弟嗎,只要你解了他的毒,只要他能醒過來……”
宣王的話還沒有說完,離王就往后踉蹌了一步,他手腕上的傷口已經翻開了,露出里面的血肉,涌出的鮮血已經越來越少了。
離王撐著桌子,許久之后,才終于恢復了些力氣,“此毒名‘失心’,一月一發作,兩月不解,便……”
“便怎么樣?”宣王將百里安放在床榻上,逼近一步,去捉他的衣襟。
離王那比之從前要更脆弱干凈的目光望過來,“會在睡夢里死去。”
宣王捏著他的衣襟,將他狠狠一摜,離王就撞到了桌子上,而后便再也站不起來了。
宣王也不看他,回到床榻旁,看著躺在上面閉著眼的百里安,推搡著他的肩膀,“皇弟——皇弟——”
百里安都睡了這么多日了,何朝炎都不知道喊了他百回千回。
宣王這段時日擔憂太過,他又要兼顧朝局,勞累傷神不必說,現在聽聞這個消息,便再也忍耐不住的咳出一口血來,“你不許再睡了!起來——把眼睛睜開。皇兄不逼你了……皇兄再也……”
連他母后歸天的那一日,他都不曾落淚的,卻在這個時候,淌下一串清淚來。
往日總是冷傲的眉宇也因他此刻悲慟的神色而顯得憂郁萬分,“別睡了好不好,你喜歡妙音,皇兄就……再也不管了。你想做什么,皇兄都隨你。”
離王的手臂橫在桌上,他忽然笑了兩聲,驚動了宣王回頭望過來。
鮮血從桌子上淌下來,滴到地上,和他寬大松散的衣裳一起,鋪在地上,像是有人提筆作畫卻留下了墨漬一般。
“我當時上天憐憫我,讓我活下去……卻不知道,又是我,逼著自己走回這條死路。”
宣王現在最聽不得的,就是這個死字,他站起來,走到離王身旁,抓著他的頭往桌上碰。
那金面具因他這動作而滾落到地上,露出一張秀美到極致的臉來。
那是比艷蓋京都的玉真,還要柔美的面龐。
“是你下的毒!是你——”宣王面露猙獰之色,緊緊捏著離王的脖頸,“若不是你,皇弟怎么會死!”
離王靜靜的望著他,一副聽之任之的模樣。
宣王真恨不得捏斷他的骨頭,但在現在,他又不得不手下留情,“不!皇弟不會死……這世上一定還有什么辦法。”
已情愿赴死的離王聽到宣王這句話,腦中有什么忽然一閃,他想到當初交給他這本書的人。
國師!
如果是國師的話……是否還有一線生機?
活著擁抱,比死了擁有,更讓他留戀。
宣王看到他那忽然變了的神色,收回手來。
離王眨了眨眼睛,因他面容的艷色,這一個抬眼,都顯得動人萬分。
“國師。”
“你說什么?”宣王仿若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
躺在桌子上的離王視線凝聚,里面印著宣王此刻的神色,“國師也許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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