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個晝夜,雨滴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屋檐、青磚上,為炎炎夏日帶了幾分舒爽和清涼。庭院中,小小的白色花蕊被遮掩在叢叢濃密的綠葉之下,幾經風雨,可仍逃不過大自然的規律,零落地飄落在泥土之上,再次重歸大地。
沈茉云寫好最后一個字,將手中的筆交給素月,然后仔細地看了看宣紙上龍飛鳳舞的大字,滿意地點了點頭,示意宮女們將這些字貼收好。
素月端著梳冼的用具過來,邊伺候沈茉云冼手,邊道:“主子的字是越寫越好了。”親自挽起那一截青紗云袖,小心地清冼著那雙正浸泡在溫水中的手,膚白如玉,骨節分明,纖細修長。
沈茉云接過素月遞過來的手帕,隨意抹了抹手上的水珠,便扔了回去,“天天寫,寫了都快六年了,就是傻子都能練成大師。”不過她倒也不是想成為什么大家,只是練字能讓她靜心。
“說起來,今年的雨水倒是比往年都要多。”沈茉云望著屋外的大雨,微微皺眉。
紅汐正從外面回來,聽了沈茉云的話,便接口道:“可不是嗎?奴婢聽說,中原一帶以及青州府那邊,河道泛濫,淹沒了萬傾良田,好多老百姓無家可歸,還死了好多人呢。”
素月道:“是啊,都快一個月了,連京城這邊,大雨也是時下時停的,青州府那邊就更別提了,災情怕是很重呢。”
沈茉云知道得比她們更多一些,比如皇帝已經派出了第二批欽差大臣,又從戶部撥了一大筆災款,且讓軍隊護送糧草趕往災區,還下了旨意一定要欽差處理好這次的災難,特別是災情最為嚴重的青州。
因為突如其來的洪災,宇文熙這一個多月來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有時間涉足后宮,就連先前去昭明宮一事都沒有了下文。本以那天宇文熙從昭明宮出來后,很快就會風云色變、宮廷傾軋,不想一場暴雨,硬生生地將這場風暴給壓了下來,一拖就是一個月。
聽說,太子前幾日上朝之時說錯了話,當著所有大臣的面,皇帝當場就發了好大一通火,對著太子就是破口大罵,完全沒有給其留面子的意思。太后一直避在壽康宮,似乎對昭明宮和前朝發生的事毫不知情……
所以,現在的后宮,正處于一片詭秘而又和平的氣氛中,仿若暴風雨前的平靜。
天空陰沉沉的,雨仍在下個不停,沈茉云看時間不早了,便打算讓紅汐將寶兒和瑞兒帶過來她這兒一起用膳,不想卻接到小太監的通報,說是皇上的御駕正朝長樂宮過來,讓她準備接駕。
饒是沈茉云也吃了一驚,忙命宮人們準備,想了想,還是讓紅汐去將寶兒他們帶過來,而她則去換衣梳妝,心里則是嘀咕,這種天氣,這個時辰,皇帝沒事跑過來長樂宮做什么?這不是在折騰人嗎?
打理好自已,御駕已經到了宮門口,宇文熙走了進來,臉色并不是很好,見禮過后又是一陣忙亂。好不容易將皇帝伺候得舒服地坐在軟榻上時,沈茉云才說道:“不知皇上會過來長樂宮,并無甚準備,還望皇上見諒!”
宇文熙按了按緊鎖的眉頭,道:“是朕臨時起意過來的,不關你的事。”放下手,又道:“愛妃在做什么呢?”
這個時間也沒什么好做的,所以沈茉云很誠實地答道:“快到飯點了,妾已經使人喚了寶兒和瑞兒過來,正準備用膳呢。皇上可要一起?”
許是想起了一對可愛的兒女,宇文熙的臉色好轉了一點,唇邊露出了一絲笑意,“朕也好些日子沒同寶兒瑞兒他們同桌吃飯了。”
沈茉云笑道:“既是如此,那皇上就留下來吧,正好今兒小廚房做了您愛吃的三珍燴魚羹。”態度坦然,既不扭捏,也不是諂媚討好,從容得就像是招呼朋友來家里吃飯一樣自然。
宇文熙眼中的陰郁散了不少,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江喜見狀,暗自咋舌,看來淑妃娘妨確實很懂得討皇上歡心,瞧這態度,這語氣,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沈茉云忙讓剪容她們去準備,又道:“適才皇上進來時,妾瞧您臉上稍有郁色,可還是為了青州賑災一事煩心?”送了一盞微甜的杏仁茶過去。
宇文熙接過喝了一口,他本不喜甜食,可是如今心中煩燥,這入口的清甜軟滑卻讓他意外地覺得心情舒緩了不少,于是又喝了一大半,這才開口道:“于舟已經去了十天,可還是沒有半點音訊,也不知道那些災民安排得如何,還有當地災情有沒有得以控制?北方藩國突然間召集兵馬,似乎又在蠢蠢欲動,幽州又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