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蕃王在朝堂之上正向皇帝提親,請求出降公主,此事傳開后,在京中引起了軒然大·波,特別是宗室皇親,更是密切關注此事,深怕一不小心就讓女兒得蒙“圣恩”,恩封為公主,出降到外邦去。
從此一去千萬里,再無相見之日,哪個父母舍得將寵了十幾年的親閨女送去給那些野蠻人?哪怕是野蠻人的頭子,一樣不行!因此,有門道的人家趕緊進宮打聽,沒門道的就千方百計想著要發何按下女兒的名字不讓上頭的人知道,好避過這一難。
后宮受的沖擊并不大,大齊朝并無皇帝親女出降塞外的例子,可是架不住宮中正好有兩位適齡又未婚的公主。尤其是秦婕妤,急得快上火了,嘴角邊都起了一圈燎泡,其他公主還好說,可是二公主一出生,皇帝對她就萬分不喜,想著要將她遠遠地嫁出去,亦是正常。萬一女兒真的被點名下降北蕃王,那她在這深宮中,就真是什么都沒有了。
秦婕妤思前想后,還是想不出什么好的辦法,加上皇帝已經許久沒召她伺寢了,她就是想問一句都找不到人。
“阿娘!”壽平公主見生母如此心焦,心中雖然仍是不安,可還是強打起精神安慰她,“您別太過擔心,這會兒,不是還沒答應那北蕃王的要求么?女兒并不一定會……”
秦婕妤握住壽平公主的手,輕斥道:“你懂什么?就是趁現在一點風聲都沒有,我們還能想想辦法,好幫你免了這一遭。要是等到圣旨下來,再來哭,那就沒用了。”
壽平公主神情暗淡,道:“可是,父皇是大齊天子,他若是開口要我嫁于北蕃王,難道我還能拒絕不成?”
秦婕妤想了一下,覺得這樣下去不成,不管如何,壽平公主都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就算到了最后免不了還是要被送去北蕃和親,至少,在事情未成定局前,她要為女兒爭取一下。她見不到皇帝,但可以見到淑妃啊,如今淑妃仍然是圣寵優渥,唯一的女兒又已經出嫁,并不用擔心和親的事。那她去長樂宮問問路,探個底,想來淑妃應該不會吝于一點口風都不透出來吧。
想到這里,秦婕妤再也坐不住了,“嚯”地起身,對壽平公主道:“我現在就去長樂宮,探探沈淑妃的口風,或許能從她的口中得知你父皇的意思。你放心,但凡有一點點機會,娘都會盡力為你爭取的。”
聞,壽平公主垂淚道:“都是女兒無用,讓娘不得不受此委屈。我,我……”抽泣了一下,又道,“阿娘,要不還是算了吧,多年來,您與沈淑妃大多不對付,您這樣冒冒然去長樂宮,萬一她記恨前事,刻意羞辱于你,那豈不……”
秦婕妤拍了拍她的手背,壽平公主說的話很有一部分是事實,可為了不讓女兒擔心,還是用輕快而肯定的語氣說:“沈淑妃不是這樣的人,若是連這一點氣量都沒有,她根本走不到這一天。”說著,不由得一嘆,“其實沒用的人應該是我,當年我若是穩得住,又何至于此?”
帝王的海誓山盟從來都是轉瞬即逝的過眼云煙,將真心奉送上去,換來的不是真心,而是遺棄。因為系在他身上的真心真意太多了,又如何能眷顧到天下間千千萬萬的女子?可笑她當年被眼前富貴t花了眼,讓甜蜜語亂了心,所以皇帝一夕之間翻臉無情,巨大的落差讓她無法接受,才有了后面的瘋狂失態,引得皇帝厭惡,失了圣心,從此難以翻身。
為了女兒,秦婕妤的行動也很快,第二天,她就親自去了長樂宮。
沈茉云聽著宮女的傳話,一邊吩咐請秦婕妤進來,一邊在心中納悶,秦婕妤很多年沒有踏進長樂宮了,今天突然間就跑了過來,感覺不得不說是奇怪又突兀。
只是客人上門,還是得奉茶上點心的,再一番見禮,待秦婕妤喝了一口清茶再放下手中杯盞時,臉上已經不見了剛進門時的拘促,笑道:“突然冒昧來訪,實在是唐突了,還請淑妃娘娘勿怪。”
沈茉云笑了笑,端起茶盞亦輕抿了一口茶水,說道:“貴客上門,可是喜鵲登枝的好兆頭,我高興還來不及,哪會怪你。”
秦婕妤一笑:“那是您寬和。”
客客氣氣地交流了一些小事,秦婕妤見氣氛醞釀得差不多了,琢磨了一下子,才小心地試探道:“我聽說,這北蕃王和他的使團,還待在驛館,您可知他們什么時候會返程?”
沈茉云看了她一眼,道:“我又不是接待北蕃王的官員,如何能得知他們何時返國?怎么?秦婕妤對北蕃王有興趣?那也不用這么急,皇上說了,在他們走之前,會設下宴會款待北蕃王及他的下屬們,到時候后宮妃嬪亦會列席其中,那時你就可以一睹北蕃王的真面目了。”
秦婕妤勉強地揚了揚嘴角,道:“是這樣么?我倒真不清楚。”
沈茉云“恩”了一聲:“是啊,如今朝堂正在為是否出降公主一事而爭論,這等小事,皇上不過隨口一提,還沒確定是哪一天呢,你不知道亦不出奇。”
秦婕妤聽得心中一緊,急忙問道:“淑妃娘娘,那出降公主,皇上,皇上有何說法?”
看著秦婕妤臉上毫不掩飾的焦慮,沈茉云心中一軟,她也是做母親,如果今天換做是寶兒有可能要被嫁去北蕃,估計也會像秦婕妤這般焦慮難過吧。想到這里,再想起前幾天皇帝對她說過的話,便道:“如今大齊國力強盛,哪能再如宣皇帝那時對著夷人送公主財帛一般的屈辱求和。此事,朝堂上正在議呢!”
是同意還是拒絕,并不是看皇帝同不同意,而是要立在大局之上來考慮。如果像宣皇帝那個時候正值內亂不休、國力羸弱,國家無力一戰時,若是拋出一個公主就能換來和平,大臣們絕對不會有任何猶豫。相反,現在永旭帝時期,國力強盛、兵強馬壯,而且還是北蕃被他們打得棄甲投降,所以出降公主與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通過這次和親,大齊能取得多大的利益。如果覺得不劃算,那肯定是拒絕;如果于國于民尚算有利,那還可以考慮一下。
畢竟,這一次,是他們站在強大的一方,仍有挑挑練練的余地。
再直白一點,我就是不將公主嫁給你,難道你們還敢舉兵南侵中原、犯我天朝嗎?
不過這些事,沈茉云不好對秦婕妤直說,只能紆回地暗示一下,但是秦婕妤聽了她的話后,神態卻是更為焦急了。看來是沒聽懂了,她在心中暗嘆一口氣,索性講得再通俗一點:“大齊自開國以來,歷代從未有過皇帝親女出降外邦的例子。”
秦婕妤雙眸瞬間一亮,喜道:“真的?”
沈茉云嘴角微抽:“正史上都是這么記載的,應該不會有假吧!”
“那就好,那就好……”秦婕妤低聲念了好幾句,眼睛一熱,因害怕失態,趕緊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待抬起頭時,神態已是恢復平常,起身,斂袖鄭重施了一禮,“多謝淑妃娘娘告知,妾實在是感激不盡。”
沈茉云擺了擺手,笑道:“我可沒說什么啊,哪值得你這樣子。”隨即又一指位置,“坐下吧,你這樣子看著我累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