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樂二十八歲這年,和盛墨收養(yǎng)了一個孩子,是個八歲的男孩。
那天他們?nèi)リ柟飧@?準備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年紀小一點的,這樣有利于培養(yǎng)感情。他們到的時候,碰上福利院的老院長正在揪一個男孩的耳朵教訓(xùn)他,那男孩一面喊著哎喲,一面卻在咧嘴笑。老院長嗔怒地說:“冬冬,你再往水槽里撒尿,看我不揪掉你的耳朵,是不是太久沒讓我揪耳朵了,所以皮癢了啊。下次再犯,就別來見我了。”
那孩子告饒說:“院長奶奶,我錯了,你饒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這么干了。可是你別不理我啊,你讓我去掃地,讓我吃胡蘿卜,我都愿意的。”
林家樂頓時覺得這孩子特有意思,長得黑黑的,一雙咕嚕嚕的眼睛,雖然不十分大,但是格外有神,于是就跟盛墨說:“咱們領(lǐng)養(yǎng)個大點的孩子吧。”
盛墨是隨他的,大點的孩子也好,操心少一點,不過不好的地方也有,如果溝通不好,難以產(chǎn)生感情不說,而且他們家的情況,恐怕還容易出問題,還真是叫人有點擔心的。
后來費了很大的周章,他們才辦好了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因為那個叫冬冬的孩子自己根本不愿意被領(lǐng)養(yǎng),但是老院長又特別希望冬冬能有個好人家領(lǐng)養(yǎng),所以費了很多心思去說服冬冬。
冬冬到了他們家后,表現(xiàn)得十分不馴服,甚至還打破了盛墨搬家時林家樂給他送的那套碗的一只,原因是林家樂給那孩子夾了一塊他不愛吃的胡蘿卜,他生氣,就給碗推翻了,滾到了地板上,碎了。氣得盛墨幾乎想抽他,被林家樂攔住了。
林家樂板下臉說:“你不愿意在我們家是吧?那你回福利院去吧。院長奶奶已經(jīng)70多歲了,天天給你們這些兔崽子操心,總有一天會被你們累死,你不怕累死你院長奶奶,你就回去。你要有點良心,就在我家好好呆著,我們給你吃、給你住、供你上學(xué),以后你賺了錢,想拿去給誰用都可以。”林家樂篤定這孩子有一顆善良的心,不會就這么撒手跑回去的。那孩子果然老實地待下來了,因為他想以后賺很多錢,給院長奶奶買好多好東西,在電視里看到的那些東西。
林家樂給他另外起了個名字,叫盛小凡,希望孩子普普通通平平安安地長大。冬冬不愿意,嫌名字難聽。盛墨說:“你應(yīng)該知足,最開始我還打算給你起名叫盛凡的呢,你林叔叔堅持給你改成了盛小凡。你是愿意叫盛凡呢,還是叫盛小凡?”冬冬想了一下,同意了叫盛小凡,因為盛小凡總要比剩飯好聽。
盛小凡呆下來之后,覺得這個家還是相當不錯的。盛叔叔是大學(xué)老師,林叔叔是公司老板,住在高檔小區(qū)里,家里什么都有,還有兩條帥氣的金毛狗,叫做丟丟和木木。盛小凡很快便從福利院的學(xué)校轉(zhuǎn)學(xué)了,轉(zhuǎn)到了附近的育英小學(xué),吃的穿的用的,比起福利院來,那真是應(yīng)有盡有了。而且每天也有人輔導(dǎo)他的功課了,甚至每天還可以玩一小時電腦。盛叔叔和林叔叔都是很講道理的人,他們會尊重自己的意見,比如想吃什么、喝什么、去哪里玩,甚至買什么款式的玩具和衣服,都要征詢他的意見。盛叔叔說了,他們家,最大的特色就是民主,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說出來,全家討論能不能通過。
唯一不足的是,這個家沒有媽媽。他來的第一天,盛墨就跟他坦白了,這家沒有女主人,只有兩個男人,所以不要覺得有什么好奇,你林叔叔會像媽媽一樣照顧你,我就像爸爸一樣,你可以叫我們叔叔,也可以叫我們爸爸,當然,我更希望你叫爸爸,畢竟你是我們收養(yǎng)的兒子。
剛開始盛小凡覺得別扭,一直都不肯開口叫人,過了好幾天,盛小凡偷偷地問林家樂:“我叫你們兩個都叫爸爸嗎?”
林家樂愣了一下,旋即笑起來,摸著他的腦袋說:“可以啊。為了以示區(qū)別,你可以管盛叔叔叫爸爸,叫我叫小爸。”
第二天早上,盛墨和林家樂聽見盛小凡開口叫他們爸爸,盡管頭天晚上兩人就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激動了一把,相視而笑,爽快地應(yīng)下來。那種感覺很奇妙,他們一下子覺得自己的身份變得神圣了,感覺真有了兒子,肩上的責任也變重了。
多了個兒子,他們的生活要相應(yīng)做出許多調(diào)整,隨心所欲的二人世界是結(jié)束了,比如下班后的電影院約會不是說去就能去了,得想著給兒子做飯,輔導(dǎo)作業(yè);也不能在公共場合表現(xiàn)得過度親密,要考慮對孩子的影響,什么客廳、陽臺、廚房的情趣等等,想都不能想,兩個人的親密地點只能局限在自己臥室里,這點讓盛墨郁悶了許久,嘆息著說,多了個叫自己爸爸的人,自己就少了多少樂趣啊。林家樂白他,你不是也享到了為人父親的樂趣么。盛墨想想也是,就不再抱怨了,有得必有失啊。
盛墨的工作越來越忙,他已經(jīng)升職為正教授,在建筑界的名氣也越來越大,請他設(shè)計樓盤的越來越多。建筑設(shè)計師說起來是個很風光的職業(yè),事實上是個特別累人的活,經(jīng)常要下工地,所以時常要出差。倒是林家樂的工作相對還穩(wěn)定些,他的裝修公司已經(jīng)發(fā)展穩(wěn)定,也沒有再擴大的野心,因為這些年,裝修行業(yè)的發(fā)展也趨向飽和,最旺盛的時期已經(jīng)過了,市場開始呈現(xiàn)出一種疲軟狀態(tài)。林家樂調(diào)整了一下經(jīng)營戰(zhàn)略,主要在裝修的風格和質(zhì)量上做文章,不一定要數(shù)量很多,但是必須要精,因為人們的生活水平提升了,對精神方面的需求越來越高,倒不那么看重裝修的價格,更注重裝修的品位和品質(zhì)。林家樂的工作重心還是在設(shè)計上,工作室倒是開得紅紅火火的。
盛小凡來他們家一年了,與盛墨和林家樂相處得很好,這大概要歸功于林家樂的耐性和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所以他跟林家樂也更親近一些,這其中還有一個原因,盛小凡是個在g市長大的孩子,他沒上學(xué)之前,說的是一口地道的粵語,剛學(xué)說普通話,辭表達不那么貼切,就會時不時冒幾句粵語出來。正好林家樂又是懂粵語的,所以平時林家樂跟他交流時,有時候會用粵語。這父子兩個粵語一交流,就把盛墨撇除在外了,盛墨幾乎聽不懂,所以只能干著急。他不止一次抗議,要他們兩個說普通話,林家樂說:“孩子上學(xué)就是說普通話,你擔心他學(xué)不會普通話嗎?多懂些語是一種優(yōu)勢,小凡既然會粵語,就不能把粵語給荒廢了。想當初我還是辛辛苦苦一個字一句話學(xué)的呢。”
盛墨知道這話在理,他是支持孩子學(xué)方的,但是他不懂粵語啊,這把年紀再叫他學(xué)粵語,也真是有些難為他了吧。于是他想了個法子,一等盛小凡放暑假,就把孩子送回h省老家,讓他跟爺爺奶奶學(xué)家鄉(xiāng)話去,不是說多一種多一種優(yōu)勢么,那咱家的方也該學(xué)學(xué),到時候咱們一家三口就都用家鄉(xiāng)話交流了,不再將我排除在外。
盛小凡聽說可以去爺爺奶奶那兒過暑假,心里別提多高興了,去年寒假就是在爺爺奶奶家過的,還看見下雪了呢,好好玩。爺爺奶奶都對他特別特別地好,而且爺爺奶奶住的教職工宿舍區(qū)里,有好多和他差不多大的小朋友一起玩耍,就跟他以前在福利院里一樣熱鬧,他還交了好幾個朋友呢。盛墨帶著盛小凡回去住了一個禮拜,然后撇下兒子回g市了,臨走前交待父母,務(wù)必讓小凡學(xué)說家鄉(xiāng)話。他估摸著,其實不用父母教,小凡每天跟著那幫猴孩子在一起瘋玩,估計也學(xué)得差不離了。
盛墨懷揣著興奮的心情回到g市,久違的二人世界啊,終于又回來了。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弄了個燭光晚餐,享受了一頓浪漫的晚餐。趁著林家樂還在廚房洗刷碗筷,盛墨就忙開了,一個勁地騷擾他。林家樂怒了:“盛墨你再鬧,碗要摔了。”
盛墨從身后抓住他的雙手,將碗放到水龍頭下沖洗,一邊親吻他的脖子:“好了,不洗了,明天再洗。如此良辰美景,沒人打擾,還不好好利用,樂樂你真是煞風景。”
林家樂又好氣又好笑,敢情把兒子送回老家去是為了這個呢:“你羞不羞啊,都多大年紀了,還玩這個!”
正待還說上兩句,盛墨的吻已經(jīng)纏上來了,一邊吻一邊說:“樂樂,我傷心了,嫌我年紀大了啊?”
林家樂撲哧笑出聲來:“怎么會,盛老師正值當年,還年輕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