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杰這話一出,周圍一片鄙視的目光投過來,盡管有人心里也這么想,但何文杰這么說話怎么讓人下臺。
“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安修,你別多想,我就是覺得這種大牌子的衣服吧,看看還好,但是真的要買的話,太燒錢了,還不如買件高仿,質(zhì)量差不多,價錢可就便宜多了。”
陳安修知道何文杰的脾氣,從同學時期就這樣,人不壞,但有時候脫線太厲害,說話經(jīng)常不過大腦,他實在沒什么可生氣的,“這還沒結(jié)婚呢,就這么會過日子了。”
別人給了臺階,何文杰當然順著下,笑說,“拿死工資的人沒辦法,將來還要養(yǎng)老婆,孩子,現(xiàn)在物價這么貴,不都得事事提前打算嘛。”
陳安修沒有直接回答關(guān)于那個高仿的話,但這從容不迫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很說明問題了,根本沒有必要論證的一個事情,爭辯太多反而掉價。周圍的同學也覺察到這一點,心想這人也沒大家想象中過得那么不如意啊,挺大氣的。
何文杰這人常常因為這張嘴得罪人,難得今天陳安修不在意,他心里一塊石頭落地,又分享秘密一樣對眾人說,“你們猜,我剛才遇到誰了?”
大家都搖頭說不知道。
“明曉靜啊,你們還記得不?”
這個人陳安修有印象,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算不上漂亮也不能說丑,學習成績一般,在班上也不活躍,她之所以被人注意到只有兩點,一個是會繡花,二是她有個很有背景的爸爸,他們高中那會,十字繡剛剛流行起來,班上很多女生喜歡這個,老師管得嚴,她們就沒事偷偷拉兩針,但明曉靜不是繡這個,她是真的在繡花,在普通的布料上,描花樣,她有段時間坐在陳安修前排,陳安修見過她繡的東西,繡地真是很不錯,但兩人一直都不怎么熟悉,高三結(jié)束后明曉靜就出國了。她爸爸是部隊里的高官,班上很多人都知道。
旁邊有人問,“你怎么會遇上她的?她現(xiàn)在怎么樣啊?”
何文杰說,“變化挺大的,感覺比以前漂亮不少,人也大方了,聽她說,最近訂婚了,這次是和未婚夫過來擺幾桌酒席答謝一些朋友的。”
“人家就和咱們不是一個階層的。以后估計也沒什么走動了。”
以前都是同學,彼此之間的界限還不明顯,但一旦走上社會,很多區(qū)別就顯現(xiàn)出來了,際遇相似的人更容易走到一起,形成一個來往比較頻繁的圈子,像明曉靜他們,像蔣軒林梅子和和何文杰他們,陳安修這樣的,大概不屬于任何一個圈子。
同學聚在一起,難免要說起以前的同學,有羨慕的,有感嘆的,有可惜的,陳安修跟著聽了一會,看著人來的差不多了,就回到章時年和噸噸身邊去了,還沒正式開席,桌子上盤里放了不少干果,點心和喜糖。
他們不是親屬和貴賓,也就無所謂座次,隨便找了張不算靠前的桌子坐下的,明明這一桌不算偏僻,但過來的人一直不多,往往人走近點,看看章時年,轉(zhuǎn)身就走人,要不客氣笑笑轉(zhuǎn)身繼續(xù)走人。
陳安修給噸噸扒開心果吃,注意到這一奇怪的現(xiàn)象就問,“章先生,你身上是不是帶刺兒了?怎么別人一看到你在,就不坐了?”
章時年勾勾手指。
陳安修歪過耳朵去,就聽他低聲說,“人少了,你和噸噸待會可以多吃點。”
陳安修頓時覺得眼前一陣發(fā)黑,“信你才有鬼。”明明是自己不想和人同席,隔著八丈遠就能感覺到那種強大的冷淡氣場,還好意思找借口。
婚禮是在十二點準時開始的,林梅子一身雪白的婚紗,由她姑父牽著走上紅毯,交換戒指,支持人引導(dǎo)著回憶甜蜜的戀愛經(jīng)歷,與此同時大屏幕上還展示了兩人過往的很多親密照片,有一些明顯可以看出是在大學校園里的,很青澀,很美好。
主持人用煽情而概嘆的語氣在解說,“看今天這對新人,他們從十八歲就相愛,到今天,他們已經(jīng)一起走過了整整十年的時間,他們用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又一次告訴了我們,什么是愛情,什么是堅守……”
章時年在桌下握住陳安修的手。
照片在一張張回放,陳安修也好像看到了那些時光,沒有他,只屬于蔣軒和林梅子的日子,“他們看起來很登對,不是嗎?他們有這么多共同的美好回憶,他們才是最應(yīng)該在一起的。”十八歲以后的林梅子從來不屬于陳安修,以前是他看不明白。
章時年輕聲說,“我們以后也有。”
“恩。”陳安修回握著他的手,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他的未來是和這個人在一起的。
他倆這動作也瞞不住噸噸的眼睛,噸噸想了想,也把自己的小手塞進陳安修的手里,讓他握著。
因為他這動作,陳安修剛醞釀的一點情緒瞬間灰飛煙滅,他忍笑低頭,一家人手牽手,他們到底是來干什么呢?
接下來是家長發(fā),沒什么意外的是蔣偉明,他看起來精神很不錯,熱情洋溢地表達了對兩位新人的喜愛和祝福,后面的香檳臺,切蛋糕等環(huán)節(jié)也一個沒落下,等走完這些,菜終于陸陸續(xù)續(xù)上齊了。
剛開始陳安修還沒太注意,直到新人敬酒環(huán)節(jié)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林梅子的姑姑一家人竟然不是坐在主賓席上,其他地方不清楚,但綠島這邊的習俗是主賓席坐男女雙方父母和最重要貴賓的,梅子父母不在,這個位置就該是他姑姑姑父的,可現(xiàn)在的情況是那兩人都不在主賓席上。主賓席上是蔣軒的父母還有一些領(lǐng)導(dǎo)模樣的人,還有好幾個空位置。
林梅子的姑姑和姑父僅僅坐在第三順位席上。
林淑方一抬頭和陳安修的目光對個正著,她的眼神有點不自在,很快低下了頭。
酒席就行了大半個小時的時候,蔣偉明接了個電話,匆匆出去,不一會,他就親自引著兩男一女進來,眾人看蔣偉明那恭敬的態(tài)度,就知道那三人來頭不小,陳安修好奇地看過去,其中有一個,他竟然認識,上次在北京讓他搭便車的那個人,小舅的那個同學。
陳安修這張桌實在太顯眼,陸江遠一進門看到他們了。
“陸先生,上座請吧。”蔣偉明不知道陸江遠為什么突然停住腳步。
“不用了,我就到那邊坐坐吧。”陸江遠伸手一指陳安修他們所在的那桌。
陳安修看著向他們走來的人,問旁邊的章時年,“你和他們很熟嗎?”空桌也不是只有他們這一張啊。
章時年很肯定地吐出兩個字,“不熟。”
拜章時年所賜,他們?nèi)齻€人霸占著一整張桌子,本來就有點打眼了,現(xiàn)在又來這么一處,整個宴會廳沒有看別人的了。蔣偉明今天一直忙著招待各位到場的上級領(lǐng)導(dǎo),也是到現(xiàn)在才看到章時年,他心里雖然對章時年有猜疑,但沒有證據(jù),章時年的身份又擺在這里,他不得不笑著上前打招呼,“章先生真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章先生和陸先生都到上面去坐吧。”
陳安修的那些同學原本就對和陳安修同來的這個男人有些好奇,現(xiàn)在一看蔣偉明的態(tài)度,更加好奇了,市公安局長還要陪笑臉的,到底是什么人物啊?陳安修什么時候有了個這么有能耐的朋友啊?
“不用這么客氣,蔣局長,在這里就挺好的,不用再換了。”
陳安修原本以為來人是對著章時年來的,總不能是對著他這個只見過一次的搭便車的吧?哪知道人家一來就對著他伸出手了,“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了,真巧。”
“是啊,挺巧的,您什么時候來綠島的?”
陸江遠笑說,“也沒來多久。”
蔣偉明不動聲色地打量陳安修,他現(xiàn)在簡直不知道陳安修到底是什么來路,他上哪里去認識這些上層人物的,而且一個個還看著和他這么熟悉。他都就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兒子太笨了,連這人的底細都沒摸清楚,還是這人太會隱藏了,瞞過了所有人?
陳安修拍拍噸噸說,“噸噸,叫伯伯,上次在北京……”
“我還記得,爸爸。”
陸江遠略略彎彎腰,喜愛的目光落在噸噸身上,“噸噸頭上的傷都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人的關(guān)系,他對這一大一小充滿了莫名的親切感。
噸噸把額前的頭發(fā)撩撩給他看,“已經(jīng)都好了,伯伯。”
“還是叫爺爺吧。”這是那人的孫子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