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遠出去接電話那會,一家人正在逗冒冒,原因就是他昨天從李家抱來個的那個橘子,一直不放下,還誰都不給,林長寧和章時年都上陣了,一點用沒有,陳安修自認臉比較大,“看我的。”他覺得自己親自上陣,一定馬到成功,“冒冒乖,把手里的橘子給爸爸看看,爸爸就看一眼,然后就還給你。”
誰知道冒冒照樣不買賬,章時年的懷里翻個身,兩只小爪子抓著緊緊地抱在胸前。生怕別人搶去一樣。
陳安修氣結,在眾人打趣的目光下格外下不來臺,他提高聲音威脅道,“章冒冒。”
冒冒扭頭看他一眼,嘴里呀呀兩聲,抱著橘子的手沒松開,可能知道這么多人在場,他爸爸不能拿他怎么著,他有恃無恐地往章時年的懷里又鉆了鉆,只露出屁股給他爸爸看。
林長寧抱著噸噸在一旁擺明看熱鬧,章時年眼中的笑意從剛才就沒消減過。看這父子倆的架勢,將來有的他們鬧。
陳安修眼看空手套白狼,這小東西是不準備上鉤了,他去廚房抱個大橙子過來,拍拍冒冒的屁股說,“冒冒,你看我這個多大,咱們換換吧?”
冒冒一看他爸爸手里這個,高興壞了,原本圓溜溜的大眼睛笑地跟月牙兒一樣,左邊的那只小爪子晃來晃去的,陳安修把橙子塞到他的懷里,可等他去拿冒冒的橘子時,冒冒不干了,全部都摟著不松手。
其他人見此都笑到不行,只有陳安修氣得戳他手背上五個整齊的小肉窩窩,“胖冒冒,你都這么胖了,竟然還想吃獨食,你到底什么時候學的這壞習慣?”
章時年笑著拉住這個瀕臨崩潰的爸爸,“好了,你說這么多,他哪里能聽得懂,以后慢慢教。”
“他哪里聽不懂,我看他擺明是睜著眼睛淘氣。”
這時噸噸從林長寧懷里跳下來,對著冒冒伸出手說,“冒冒,把橘子給我一個。”
陳安修還在旁邊說,“噸噸,你別想了,冒冒小氣鬼,哪里肯舍得分給別人。”
誰知道人家冒冒一聽哥哥的聲音,馬上笑瞇瞇地把小身板翻過來,兩個他抱不穩,個頭較大的橙子骨碌碌滾到地上,冒冒的眼睛著急地跟著轉來轉去,“啊啊……”直到噸噸把橙子撿起來,他才放心,這還不算,還興奮地抱著手里的那個橘子拍拍。
“這個也要給我嗎?”噸噸問。
冒冒一看哥哥來接,馬上就痛快撒手了,還對著哥哥吧嗒吧嗒嘴。
陳安修氣地差點沒厥過去,“章冒冒,你好樣的,你以后別指望和我一起睡覺,別指望我抱你,你愛找誰找誰去。”
陸江遠過來的時候,噸噸正在說,“在施爺爺家,冒冒舔過一小口,他大概記住這個東西是能吃的。”
陳安修看他進門時神色不太一樣,就問他,“陸叔,怎么了?”
陸江遠看看林長寧,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選在這個時機讓壯壯去陸家見大哥他們,他和長寧的關系剛出現一點轉機,可這件事遲早是要面對的,有長寧在也好,就此說開,所以他還是把那句話說出來了,“你大伯他們想見你一面。”
陸江遠說完這話,林長寧的面色微微一凜,但他什么都沒說,接過噸噸的橙子幫他切開。
“我大伯?”盡管明白陸江遠說的是誰,但陳安修的腦海里還是第一時間浮現出陳建明那張臉,他自小到大就那么一個大伯,兩家關系算不上多密切,但也不算差,起碼在他當兵之前,每次過年,大伯總會或多或少給個紅包。至于陸家的,他實在沒什么概念。
“你想見他們嗎?”陸江遠征詢他的意見,“如果你沒做好心理準備,我也可以幫你推掉。”
陳安修也去看林長寧,其實看在陸叔的面子上,他去陸家一趟也無所謂,他也不怕那家人吃了他,但他還是想看看小舅的意見。
林長寧切的橙子,一片一片的,大小薄厚很均勻,直到切完一整個,他抽了兩張紙巾擦擦手上沾到的汁水,對陳安修說,“你自己決定就好。”
陳安修心想,這是同意他去,還是不同意他去?
就在陳安修猜測他真正心意的時候,林長寧平平靜靜地又加了一句,“如果你要去的話,到時候我陪你一起。”他倒是要看看陸家還想做什么。
林長寧的這番表態讓陸江遠很意外,他以為長寧這輩子都不會踏進陸家的大門,陳安修則還好,因為他完全不知道當年發生過什么事情。
“那這樣,陸叔,你讓他們選個時間吧,他們忙,我的時間好安排。”忙完這些,他也該回綠島了,見一次也沒什么。
“好,這事我來安排。”
章時年自始至終沒表示過什么意見,只在陳安修坐到他身邊時,輕聲說了一句,“那天我陪你過去。”
陳安修推開一心想往他懷里爬的冒冒,“又不是龍潭虎穴,你們干嘛都這么謹慎?”
章時年笑笑沒說話,雖然確實算不上龍潭虎穴,但卻有一幫虎視眈眈的親戚。
周姐遠遠地坐在窗臺那里靜靜地打毛線,在她手中,一只松綠色的嬰兒小毛線鞋已經初見雛形,對于客廳里的熱鬧,她并不關注。她弄不清這些人的關系,也不想弄清楚。
中午的元宵是自己家做的,餡料是周姐提前準備好的,有花生和黑芝麻的,還有一個是山楂餡兒的,大家在客廳在擺了張桌子,會不會的,每個人都動手滾了兩個,一家人的氣氛和樂融融的,看起來完全沒受到剛才那個電話的影響。
吃飯的時候,陳安修對冒冒余怒未消,怎么都不肯抱著他吃飯,在章時年的懷里吃一口就看他爸爸一眼,再吃一口,再看一眼,那個可憐勁兒就別說了,最后連林長寧都看下去了,笑道,“壯壯,你趕緊抱抱他,他不累,我看著都替他累了。”
陳安修在全家人譴責的目光下,很“勉為其難”地把人接過來,冒冒一回到爸爸懷里就活泛起來了,抓著他爸爸的手,嘴里還咿咿呀呀地說著什么。
陳安修捏他的臉,“這么胖,連聲爸爸都不會叫。”其實這之間到底有什么關系?
林長寧看看這一桌人,有兒子,有孫子,有兒子的伴侶,還有……陸江遠,他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團圓場面,這樣的時光真希望長點更長點。
不過吃完午飯后,他就真的該走了,一些前期的準備工作雖然不需要他具體操作,但他作為領隊人之一,一到北京就消失不見也不行。
陳安修本來說是想送林長寧的,但看到陸江遠已經拿車鑰匙了,他想想現在那兩人的親密關系,很識相地沒開口。
路上陸江遠問林長寧,“需要我把當年的一些事情告訴壯壯嗎?”
林長寧嘴角的笑意有些冷淡,“告訴他什么?告訴他我懷著他的時候,被你們陸家囚禁,被他所謂的爺爺找人打嗎?”
“當年的事情說到底,是我的錯。”是他自信過頭,以為能瞞過家里人,能保護好長寧。
“也是我鬼迷心竅。”當年竟然能那么堅持,現在想想那個林長寧,連他自己都覺得很陌生,到底哪里來的信心,兩人可以在一起,他靠向椅背。
外面的建筑在車窗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倏地靠近,又倏地遠去,兩人一路話不多,直到轉過彎來,看到酒店標志的時候,林長寧說,“都過去了,不用和壯壯說了,我也不想讓他心里有那么多怨恨。”
“長寧,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他知道長寧被抓到家里過,而且還挨了打,但具體發生過什么事,他至今不清楚,父親到死不肯說,兩個哥哥所知又有限。
到了目的地,林長寧開門下車,“都說過去了,你還問這些干嘛,沒事你先回去吧,我進去了。”
陸江遠回去的時候,家里一個人都不在了,又是冷冷清清的,相較而,之前的熱鬧就像做夢一樣,他想起安修和他說過,今天是元宵節,出來這么久,今天要回去看看季家二老,應該是已經走了。
“先生……”周姐端著一杯茶過來,放在陸江遠面前。
“周姐,你坐,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周姐也就是周素秋答應一聲,解下圍裙放在一邊。
“周姐,你還記得當年親手交給我的那個玉觀音墜子嗎?”
周素秋點頭,“記得。”她就在交出玉觀音墜子后不久,被陸家解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