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時年他們的飛機是上午十點多到的,這一番忙下來,等車隊到達市區,就是午飯時間了,午飯設在一家臨湖酒店的三樓,陳安修和冒冒也跟著去了,晚上的接風宴才是重點,所以中午這一頓就相對簡單一些,就開了八桌,大部分是章家人,隨機抵達的,前去迎接的,再就是一些政府人員和與章家關系比較近的當地作陪。
不同于章謹之和章時年被人眾人圍拱的景象,陳安修的周邊就冷清多了,他身份不顯,也沒人特地注意他,最多就是有人覺得一個年輕男人單獨帶著個大胖寶寶有點稀奇,但在這種場合,也沒人去專門探聽這種無足輕重的八卦。他們父子被工作人員安排在一個很不起眼的位置上,吃了平平靜靜的一頓飯。
因為少人打擾,陳安修和冒冒這頓飯還吃地比較快,章時年所在的主桌還沒寒暄完,桌上的菜還沒動開,冒冒就已經吃個半飽了,同桌其他沒應酬的,都已經動了筷子,所以他們也不算招人眼,就是冒冒太小,也不知道分場合這種事,從在機場見到大爸爸就想貼上去黏糊黏糊,中間有飯堵著嘴還好,不過等他吃完,又不是他了,還是鬧著要過去。
冒冒的右手邊是一對三十上下的夫妻,用飯期間,那妻子見寶寶吃飯乖,年輕爸爸照顧也熟練,就忍不住稱贊過幾句,對于別人的善意,陳安修也不吝嗇回應,一來二去就算有個面子緣了,知道那家有個比冒冒稍微大點的兒子,今年剛上幼兒園,此時年輕媽媽見冒冒不肯老實坐著,就問了句,“小寶寶這是怎么了?”
陳安修按住冒冒亂動的腿,笑笑說,“吃飽了就坐不住了,想出去玩?!闭聲r年所在的主桌正對著窗子,從這邊望出去,可以就看到外面浩淼的湖水和湖濱公園。
“小寶寶都這樣,我家那個還比不上他呢,吃飯都坐不住。”
陳安修其實還沒吃幾口,不過心里清楚再在這里坐下去,冒冒遲早要鬧事,就趁機抱著冒冒起身說,“孩子太調皮了,我先帶他出去走走?!?
他要走,當然也沒人會阻攔,不過他們前腳剛走,另外一個人后腳就到了,是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在他的后面跟著一個服務生,托盤里放著幾盤像是專門給小孩子準備的飯菜,配色鮮亮,此外還有一杯牛奶,在這里沒見到人,就很客氣地詢問,“請問一下,剛剛坐在這里的那位陳先生去什么地方了?”
桌上的人都不認識陳安修,不過見他這樣問,大概也能猜到是剛才那個年輕人,旁邊那個年輕爸爸叫做章世宗的就說,“您問的是帶著個孩子的那位先生嗎?他剛剛出去了,應該是到外面去了。”
來人道謝離開。
等人走后,章世宗對妻子小聲說,“那人好像是六叔公的隨身秘書。”
他的妻子明顯很驚訝,“不是吧,那位老爺子身邊的人?隨身秘書親自過來送飯,剛剛在這里的那對父子難道有什么特殊背景?”
章世宗就說,“有特殊背景還坐這桌?”今天能坐在在這里的,自然都是有一定身份背景的,可看他們這桌的位置,說實在的,真要有那背景太顯赫的也不可能,就拿他來說吧,雖然他也姓章,可要不是這家酒店有他家的股份,他也坐不到這里來,更別說和主位的那位老爺子搭上什么話。
妻子點點頭說,“也是?!?
盡管兩人心中還有疑惑,但桌上還有這么多人,他們也沒就這個問題繼續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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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臨湖而建的五星級酒店,因為章園能容納的人并不多,章家就在這里包了三層,用來招待客人,陳安修想著中午冒冒要睡午覺,之前下車的時候和工作人員要了張房卡,不過這會冒冒有點不高興,他也沒直接帶著人回房間,準備去之前看到的湖濱公園走走。
沒料到公園是收費的,陳安修臨時在門口的導游手里湊了張便宜的團隊票,公園里有諸多仿古的園林建筑,不過現代的痕跡太明顯,其實沒什么看頭,可環境不錯,空氣也清新,作為飯后的散步地點也足夠了,他在路邊小攤子上給冒冒買了一包巧克力和三只五彩斑斕的大氣球,嘴里有了甜甜的東西,胳膊上又綁了這么多氣球,冒冒高興了,一路笑一路啪嗒啪嗒地跑,還故意搖搖那只綁著氣球的手,使得氣球跟著一上一下地不?;?,陳安修從隨身的包里掏出相機,在后面跟著,“追上了,追上了,馬上就逮住冒冒了?!泵懊芭軙仡^看看爸爸還在,就繼續哈哈哈地往前跑。
經過一片盛開的向日葵花田的時候,冒冒不知道在地上看到了什么,自己停了下來,胖嘟嘟地蹲在地上低頭看,還伸著手指頭戳,陳安修跺跺腳,加重腳步往他身邊走,他感覺到了,手里捏著一只綠色的小螳螂,咧嘴笑著朝爸爸跑過來,“爸爸……”。陳安修見他這樣,心也跟著一下子明朗起來。
“章先生……”
章時年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抬手向對面的人舉杯,“胡市長太客氣了,越州是我們的家鄉,能為家鄉的發展盡一份綿力,也是我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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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修帶著冒冒出來早,等酒席臨近結束,章時年出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的事情了,他先把老爺子和老太太回去,找到那父子倆的房間推門進去,門口的衣架上拴著三只飄蕩的氣球,臥室床上的兩人已經沒心沒肺地抱頭睡著了,安修側身躺著,一只手搭在冒冒的背上,手底下壓著冒冒的小花牛毯子,冒冒光屁股穿著一件小衣面朝里,一只胖腳丫還蹬在爸爸肚子上。
章時笑著揉揉額角,撥個電話簡短地交待了兩句掛斷電話,將外套掛在衣架上,剛想過去靠著陳安修躺躺,可剛挨身,腿上就挨了一肘子。
“不是睡著了嗎?”章時年一手撐在床上,探身去看他。
陳安修吸吸鼻子,“光聞味道也知道有人進來了?!彼犻_眼,給冒冒拉拉毯子蓋住光著的兩條胖腿,之后翻過身來,湊在章時年身上聞聞,“你喝了多少,一身酒味。還有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個房間?”
章時年使壞地朝他呼口氣,“想找就找到了?!?
這么重的酒氣,陳安修嫌棄地別開頭離他遠點,“你到底喝了多少?”以前在外面喝酒,也沒喝成這樣過。
章時年趁他后退,脫鞋翻上床,抱著人躺下,“沒喝多少,就是替舅舅擋了幾杯?!?
陳安修推推靠在自己頸間的腦袋,“沒喝幾杯就這樣了?胃里難受嗎?”
“還行,就是身上有點熱?!?
陳安修原本想踢人先去洗澡,但聽他說身上熱,就把他的襯衫拉出來,伸手進去摸摸,果然溫度比平時高了點,“你先別睡,我給你要杯西瓜汁,你喝了再睡?!?
“不想喝,剛剛在舅舅那里喝了些解酒茶?!?
陳安修又摸摸其他地方,想著自己能走回來,應該也沒太大問題,“那我去給你擰條熱毛巾擦擦。”
“不擦,就這樣睡。”章時年似乎想睡了,將人攬近,壓進懷里。
“你想得美,你不想擦,我還不想被個酒鬼摟著睡覺呢。”陳安修不顧他的反對,扒開他的手臂爬出來,翻身下床。
懷里空了,章時年睜開眼,唇角彎出個無奈的笑容。
陳安修打電話要了個水盆,刷了幾遍后,端了大半盆熱水和兩條毛巾過來,解襯衫,脫褲子,擦擦上面,擦擦下面,擦擦前面,擦擦后面,等他好不容易擦完,想自吹自擂夸自己兩句順便要點表揚的時候,發現人已經睡過去了,他不甘心地在在人臉上捏一把,“真浪費感情?!钡娙嗣寄渴嬲梗藙莘潘?,看起來睡地很舒服,他撇撇嘴認命地去倒水了。
章時年睡著了,他自己身上忙出一身汗,倒掉水后,又在浴室里簡單沖洗一下,回床上擠到兩人中間繼續躺著??赡芨杏X到熟悉的氣息,冒冒動動小身板又貼了上來,陳安修怕翻身壓到他,轉過身來把他稍微推開點,拿毯子裹住。剛剛他給章時年擦身,翻來覆去地那么大動靜,都沒把人吵醒,他輕輕刮刮冒冒的鼻尖,“真是個小豬,怪不得這么胖,又能吃又能睡?!?
房間里漸漸安靜下來,身側是兩人淺淺的鼻息,其實他能感覺到章家的老爺子對他并沒有太多的認同,不過第一次見嘛,也沒什么不能理解的。他也沒優秀到讓人光聽名字就心馳神往的地步。而且在絕大多數人眼中,他和章時年是差距很大,這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認知。
這樣想著想著,也不知道怎么就睡著了,后來驚醒,還是感覺到身上有動靜,他一睜眼,就看到冒冒整個扒在他身上,正想從他身上翻過去,往章時年懷里爬,他從后面揪住人的衣服,一用力把人拎到自己懷里。
冒冒抬頭見他醒了,就撲騰著肉肉的手腳在他懷里拱來拱來,陳安修讓他動靜小點也沒起多大效果。
他們這一鬧,章時年也醒了,雖然只睡了一個多小時,看著精神還行,他把冒冒抓過去,撓冒冒身上的肉,樂地冒冒在他懷里打滾。
陳安修見那父子倆好像十年沒見的親熱勁,嫌牙酸,自己爬起來給他們騰地方,他褲子剛套上,拉鏈還沒拉上,阿joe就過來了,他是來給章時年來送換洗衣服的,跟著的服務生還端來了一份飯菜。
把人送走,陳安修掀開蓋子發現是一大碗熱騰騰的餛飩,還有一份醬排骨,另外就是兩個青菜,都是不花哨能管飽肚子的菜色。他也沒問章時年是怎么知道他沒吃飽飯的,他端到床邊,喂了還沒打算起床的懶蟲父子二人組半碗餛飩,剩下的就幾乎被他一人解決了。
肚子填飽,也有心思談其他的事情了,說起今晚的接風宴,章時年主動說,“今晚也沒什么事,就是些應酬,你和冒冒就不用陪著了,吃完飯早點睡,我的房間在樓上,待會我把房卡給你。”
在章園的時候,陳安修就聽說了,晚宴才是重點,不僅人多,而且還有不少重量級的大人物要出席,要在以前他就不去了,去了也是當壁花,可這才剛見面,他也不愿意章家老爺子以為他對章家有什么不滿,或者搞特殊化,老爺子擺架子可以,他也跟著擺架子就不好看了,反正他還年輕,又是個小輩,讓讓那個老頭兒也不會少塊肉,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章時年夾在中間為難,“我這里人生地不熟的,晚上也沒什么事,我還想去湊湊熱鬧呢,別人還沒說話,在你這里先把我打回來了。還是老爺子不愿意我去?”
章時年怎么會不明白他的意思,笑笑說,“舅舅沒說這話,不過你沒必要勉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