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修有一瞬間覺得這個女人腦子壞掉了,他覺得惡心,就在劉映紅即將抓住他衣袖的時候,腳下一轉,側身躲開,后者沒料到他動作這么快,手中抓空,路面上又有來往的運沙車漏下的沙子,劉映紅沒剎住去勢,腳下打滑,一頭扎進路邊的溝里去了。山上路溝可不像是城市里的一樣,底下遍植草皮綠樹的,山上大多就是些流水沖出來的山溝,底下遍布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頭還有些淺淺的水洼,這個季節更是沒幾棵草木。劉映紅這一頭扎下去不要緊,連個阻擋也沒有,骨碌碌一路滾到溝底下去了。
出于本能,有一剎那,陳安修是想抓住她的,但看那溝也不深,掉下去也摔不死人,也就沒理會她。圍觀的大多數人都看到了這一幕,又不是陳安修推的,一個小媳婦不管不顧地往身上撲,還不能讓人躲躲了,再說那溝,平時騎個自行車不穩當沖下去的也不是三個兩個,誰也就沒太當回事,也就剛剛和劉映紅在門口商量事的那些人下去幾個準備去扶人,可等把人扶起來,有人突然尖叫一聲,“摔死人了??烊ソ腥耍に廊肆恕⒂臣t活活摔死了。”
旁邊的人聽到聲音呼啦圍過去一群,一看被翻過來的劉映紅都傻眼了,一腦門子血,毛衣上褲子上也都是,人攤在那里一動不動,可不就像是摔死了嘛,這下有人喊趕緊叫救護車興許還能救回來,又有人跑到魏家去叫人,陳安修早在眾人圍過來之前就跳下去了,他是厭惡劉映紅沒錯,但還沒到因此無視一條人命的地步。
那些人以為劉映紅真的摔死了,一下子慌了手腳,誰也不想碰個死人惹麻煩,早就遠遠躲開,所以陳安修靠近,竟然一個出來阻止的都沒有,陳安修原本就不怎么相信這么點的溝能摔死一個人,還是自己掉下去的,沒有外力沖撞。大體檢查了一下果然問題不是很大,人只是昏死了過去。至于那些血,看著嚇人,其實大多就是臉上那處傷口,另外就是腰上因為毛衣卷起來的緣故也劃破些皮,再其他地方因為冬□□服穿地厚,衣服都沒破,想必擦傷程度也有限。
按說就這么點距離不可能摔成這樣,陳安修抬眼掃了一下四周才發現,不知道什么人在溝底下倒了些碎石頭砂礫,原先溝底下的石頭因為水流沖刷早都變得比較圓潤,磕一下疼歸疼,可一般不會劃傷人,可新倒下來的這些就不一樣了,有棱有角的,看著倒有點像建筑垃圾。
可沒等他多想,伴隨著眾人的驚呼,后面有個人對著他就沖下來了,陳安修退伍多年,身手即便有些退步,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就在大家都以為今天喪命的下一個要輪到陳安修的時候,就見他右手一撐一扶,大家還沒來得及看清他怎么動的,再定睛看時,他已經起身并穩穩地立在魏曉磊三步開外的地方了。
陳安修猜到來人會是魏曉磊,可等他躲開背后的襲擊,看清楚對方手里的東西時,他的眸色今天第一次徹底暗了下來,魏曉磊手里拿著的是一根一米多長的鐵釬子,實心鐵,搟面杖粗細,一頭尖銳異常,這東西鎮上很多人家都有,以前修路蓋房上山開石頭用的,就是鎮上有人吵架嘴上說要拼命也極少有人將這個東西拿出來,因為一釬子掄到腦袋上,就絕沒可能留個活口。魏曉磊剛剛就是對著他的腦袋來的,是存心要他的命,別說劉映紅沒死,就是死了,也不可能是他來償命。
魏曉磊已經沒有理智可,一擊不成,二話不說掄起鐵釬子對著他又沖過來,陳安修已經被剛才那一下徹底擊起了心里的火氣,就算魏曉磊就此罷手,陳安修都不打算放過他,更別說他還敢繼續上手。
就算手里有武器,五個魏曉磊加起來也不是陳安修的對手,驚險的對峙沒持續兩分鐘就變成了陳安修單方面的吊打,起初大家覺得魏曉磊一句話不說上來就打人,受點教訓也是活該,而且陳安修也沒下重手,沒看魏曉磊的頭臉都好好的,身上也沒見哪里出血,可漸漸地大家發現不對勁了,那魏曉磊怎么打著打著軟泥一樣趴在地上站不動了。就在大家疑惑魏曉磊是裝的還是真那么疼的時候,就見陳安修將先前丟在地上的鐵釬子撿起來朝著魏曉磊過來了。之前圍觀的人群也有人勸解,但見兩人神色都不善,手中又有鐵釬子揮著,誰也不敢不要命地往上沖,現在有人見陳安修拎著鐵釬子過來,有人怕他腦袋上火不管不顧地真鬧出人命,有幾個年輕力壯的就相互打眼色,準備一哄而上,抱腰的抱腰,摟脖子的摟脖子,大腿胳膊一人一根,還有一個準備瞅準位置直接跳到陳安修懷里去,反正仗著人多先把人壓趴下再說。
可還沒等他們協調好呢,就有另外一個聲音比他們更快地傳進來,“陳安修,你要是敢動小磊一下,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了,我也不會放過你。你怎么不干脆殺了我們全家算了。我們家怎么惹著你了,你怎么就能這么狠啊?!?
是林淑芳。緊隨其后的還有……林梅子。
陳安修見到林梅子,腳步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別人沒發覺,但是緊盯著他的那幾個人當然不會錯過,一擼袖子兩步就要沖上去,就見陳安修將手中的鐵釬子朝魏曉磊的面前丟去,“拿好你的東西,下次要人性命還能用得著。”
見魏曉磊趴在地上不動,加上林淑芳這一鬧,還真有那么幾個心軟的覺得陳安修是下手有點狠了,可這話一出來,反應過來了,這鐵釬子可是魏曉磊拿來的,但凡陳安修身手稍微差點,今天就交代在這里了。沒死是命大,像魏曉磊這樣的人怎么揍一頓解氣都不算過。忘了說,剛才有幾個膽大的去摸了摸劉映紅,明明還有氣,這會可能清醒點,還能自己坐著了。再說她可是自己摔下去的,也賴不著人家陳安修。當下就對跪在魏曉磊邊上又哭又嚎的林淑芳沒幾分同情心了,更有那心直口快的不客氣地說,“你們還哭,人家陳建平家還來找你們鬧呢?!薄耙群?,人家可比不上你家小磊。二話不說就要人命。”
“安修,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淑芳因為魏曉磊接劉映紅回來過年,氣地年也沒在家里過,和林梅子一家在市區過的,這次回來是準備收拾點東西打算下去常住,結果沒想到剛進鎮子就聽說了這事。
怎么回事,如果換成別人,陳安修懶得站在這里解釋,可是林梅子,即便愛戀不再,總還殘留著那么一點心軟。可不等他回答,林梅子的問話已經被林淑芳厲聲打斷了,“你還問他怎么回事,你弟弟和弟媳婦被打成這樣了,你還問他怎么回事,你還當小磊是你弟弟嗎?這些年誰養的你,誰供你吃穿,供你上大學,都這個時候你還問他是怎么回事,你心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姑?”
林梅子連忙去安撫她,“姑,你別急,我已經叫了救護車,也找了熟人,映紅和小磊到醫院就有人照看?!?
林淑芳聽到這里才稍稍安心,抹抹眼淚就要去摸兒子哪里傷著了,魏曉磊雖然身體不能動,但神智一直是清醒的,此時見林淑芳光在他這里了,就著急地說,“媽,你去看看映紅,他懷著孩子呢,都三個多月了?!绷质绶家宦犛只琶Φ嘏艿絼⒂臣t旁邊,剛問沒兩句,劉映紅就喊肚子疼,孩子肯定保不住了。
兒子兒媳被打成這樣,孫子眼見著又要沒了,林淑芳此刻的情緒已經全然崩潰,“梅子,你報警,讓蔣軒找人,把他抓進去坐牢。把人打成這樣,我還不信沒王法治得了他?!?
“姑姑,咱先……”
林淑芳再次打斷她,“先什么先,你就說你這個電話打不打吧,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你就說你這個電話打不打吧,你就給我個準話。打還是不打。”
林梅子為難的目光投向陳安修,后者第一次當著她的面別開了頭。
短暫的停頓過后,陳安修聽到了那聲肯定的回答,“我打,我這就打?!甭曇魩е[約的顫動,但撥打電話的動作再無遲疑。
明明知道林淑芳故意當著眾人的面為難她,她沒有其他選擇的,明明知道這件事她不報警,也會有其他人,明明知道這是再正常不過的程序,可是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在他的回憶里急速地退去。他想章時年了,才離開了不到一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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