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在即,陸程禹排滿最后幾天的日程,其間抽空陪涂苒做了次檢查。屏幕上,那枚小豆子又長大了,旁邊多了兩個亮點,一上一下的,像是一雙小手在不住揮舞,鮮活有力,是沒法不讓人接受的現實。
隔幾天便是喝喜酒的日子。
婚禮原不打算辦,怎奈陸程禹的父親發話了:“我就你這么一個兒子,結婚這么大的事哪能偷偷摸摸,你說沒時間怕麻煩,那就一切從簡,只請些平時來往多的親朋好友就行了?!?
女方這邊倒是沒什么客人,涂苒身體不適也懶得張揚,只來了家人和幾位閨蜜。陸程禹那邊就有些頭大,既然要辦儀式,就不能不同導師知會一聲,他老人家年紀大來不了,但是院領導同事同學也都知道了,除了在崗的退休的,呼啦啦來了一大幫,再加上陸家老爺子的熟人,勉強擠下五十桌。
雖是陽春三月,涂苒被畫上厚實的妝,穿了累贅的白紗站在人堆里也熱得冒汗,心情原本煩躁,怎知一下子見了這么多使醫療腐敗成為可能性的人物,精神立刻大好,滿心想著如何和人結下深刻友誼。
周小全是伴娘,負責幫她揪住婚紗后面的長尾巴,于是被她帶著滿場跑。周小全忍不住抱怨:“沒見過你這么能折騰的新娘,你就不能含羞帶怯點嗎?”
涂苒站在那兒激揚文字指點江山:“你看看這些人,我犯不著在人民幣面前害羞。”
正說著話,就見陸老爺子沖這邊連連招手,涂苒忙過去,公公往她手里塞了一堆紅包:“你叫人拿好,一會兒散了把信封上的名字和錢數做個記錄,寫個條給我就行了?!?
涂苒面上云淡風輕,等陸老爺子一轉過身去就對周小全說:“挺熱的,陪我去休息室補個妝?!睙o論如何也克制不住,數錢去了。
那邊廂,陸程禹覺得自己忙得像頭驢子。
為什么說是驢子呢?因為驢子在拉磨的時候被蒙上眼睛,頭上懸著根用作引誘的大胡蘿卜。陸程禹確實覺得自己被什么事物蒙蔽了雙眼,以至于匆忙的撞入了人生中最繁忙的階段,只是搖晃在嘴邊的胡蘿卜并不見得如何誘人。
這會兒他正在酒店門口等著,因為太忙以至于忘了買婚戒,還是聽到司儀說一會兒新郎新娘要交換戒指,才趕緊差了一哥們兒順道買了帶過來。
雷遠忙不迭從車里跳下來沖他嚷嚷:“來了來了,”邊說邊往他手里塞了兩支紅色天鵝絨的盒子,“戒指,□□,都在這兒?!?
陸程禹打開盒子瞧了瞧:“大了,女戒怎么跟男戒一般大。”
雷遠脫了西服,松了領帶,雙手叉著腰站在那兒喘氣:“我才下飛機就被你打發去跑腿,你他媽就少在這兒得瑟了。還好我聰明,特地挑了個大的,你老婆我連照片也沒見過,誰知道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問你戴多少號的你也不知道,大了總比小的好,別到時候當著幾百號人戴不上去,”他抓著陸程禹往里走,“趕緊的,帶我去瞧瞧,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遛遛是不?”
陸程禹問了一圈人才知道新娘子在休息室補妝。
雷遠見他滿場找老婆,笑著乜他一眼:“咋樣,漂亮不?”
“還行?!?
雷遠知他素來挑剔,便笑嘻嘻地開口:“你說還行,那估計是美女。你小子別的不如我,這相女人的眼光我倒是佩服兩分。咋樣,怎么勾搭上的?先上車后補票的吧?”
陸程禹有些煩躁的松開領帶,一路上這哥們兒就跟個蒼蠅一樣在耳邊絮絮叨叨,要不是瞧他幫忙買戒指的份上,挺想一腳把他踹出門。
周小全正幫涂苒涂脂抹粉,她“啪”一下將粉餅盒扔回桌上,伸手捏住涂苒的下巴頦說:“別笑了,笑得臉都抽了,掛不住粉了都。”
涂苒沒空理會,埋頭數鈔票,自自語:“我估摸著,說不定能用這些錢把我家那套破房子的尾款給結了?!?
周小全瞅著桌上一堆美元歐元人民幣,嘆了口氣:“有錢人認識的都是有錢人,沒想到陸老爺子還是一人物,陸程禹還是一富二代,我咋就沒瞧出來呢?這廝太低調了?!?
涂苒把錢理順了,附上名記好賬,才道:“他也不是低調,他爸媽離婚,妹妹跟著爸,他呢就跟著媽,我婆婆家的條件確實不咋地,重病纏身,在他還上大學那會兒就光榮了,他那時什么都靠自己,也算一苦孩子,他和他爸平時來往的少,”涂苒說到這兒停了停,忍不住語調上揚,“他爸有身家,我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知道。”
周小全好奇追問:“怎么個機緣巧合呢?”
涂苒有些兒得意,一邊抹唇彩一邊慢悠悠地開口:“其實我知道了也沒多久,可能這就是上天安排的緣分。我那天本來是去醫院……看病。看病之前當然要先吃飽了,我就坐大門口一小攤上吃餛飩,那家的餛飩做得真不錯。我吃得正高興,門口來了一輛黑色锃亮的大奔,車上下來一位氣宇軒昂的老頭,儀表堂堂,衣著講究,倍受矚目。與此同時,醫院里走出一位青年男子,你別說,這爺倆長得還真像,大高個,寬肩膀,但是我得先確認一下,正好……”她停下來不說了。
周小全正聽得來勁,急了,伸手過來撓她:“別賣關子了,快說快說,整的跟情小說一樣?!?
涂苒笑不可抑,躲到一旁道:“那會兒是中午,剛好有兩小護士在旁邊桌子上啃燒麥,那家的燒麥也不錯,香菇肉丁餡兒,其中一個就對另一個說,”她捏著嗓子裝摸做樣,“哎呀,快看快看,那是心外的陸帥哥吧,他的富爹地又來醫院找他啦。”涂苒說完,瞥見周小全抖了一下,于是她自己也忍不住跟著抖了一下。
周小全皺眉努嘴地伸手撓胳膊:“你別跟這兒破壞人白衣天使的形象,我就不信她們說話都是這種調調。然后呢?”
涂苒小心翼翼抿了口茶水:“然后?然后就婚了?!?
周小全不依,賴著她使勁問:“然后呢然后呢,你也沒上去跟你未來公公打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