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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苒抬頭看墻上的掛鐘,時間已晚,人尚未歸,菜肴漸冷。
一陣穿堂風過,她覺得背心有點兒發寒,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以前流行這樣說:打一個噴嚏是有人在背后罵你;連著兩個,有人想你;還有第三個,感冒了。
如果涂苒知道,有人在背后說她像妖精,大概還挺樂意。
那會兒才入職,苦頭吃了一籮筐,有次她拉著周小全問:“我現在有那么點妖味兒不?”
周小全說:“妖又如何,人又如何,都是娘生的。”
涂苒說:“妖好,糊弄男人,保護自己,娘才不擔心。”
如今她在新住所,并未等陸程禹周末去接,她就被王偉荔攆了過來。這些天王偉荔一直對她沒個好顏色,就在她臨出門還扔下一句話。
王偉荔說:“沒有那金剛鉆就別攬這瓷器活”。
涂苒太了解王偉荔,只要她一來氣兒,說話就喜歡拐彎抹角。有時候涂苒也想找個人遷怒一番,可是心里倒騰來倒騰去,最后不得不承認,這話說得不無道理。
事到如今,上趕著也得做買賣。
陸程禹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沖澡,水也顧不上喝一口,進門,左拐,直接去浴室。
做單身漢的時間久了,便有些不拘小節,再出來的時候只在腰間圍條浴巾。
照以往的習慣,接下來該點上一支煙,靠在沙發上小歇。
他偶爾抽煙,一天最多一支,沒什么煙癮,煙點著了,夾在指間,閉目養神。但是現在家里多了一個女人,占了他的位置,又拿不大自然的眼神兒瞅他。
涂苒第一次見他這樣,覺得很糟糕。
以前兩人瞎折騰的時候盡顧著瞎折騰,也沒在意,現在才覺得,這男人不單肩寬腰窄,膚色也漂亮,她一時沒忍住,多看了幾眼,直到人轉身去臥室扒拉出上衣長褲套上,這下涂苒倒有點不好意思,暗想自己的眼神是不是有些猥瑣。
陸程禹本來是想抽煙,可是看見家里從地上到天花板都一塵不染,只好穿上衣服拿了煙盒打火機去陽臺。光線太暗也沒注意,腳邊不知碰到什么物事,沉甸甸硬邦邦,低頭一瞧卻是一只彩釉花盆。
花盆里有幾只木棍搭好的架子,中間栽上植物,他不太認識,只用腳將花盆移到墻根邊上。
涂苒歪在沙發扶手邊看書,這會兒瞧著他:“墻角沒太陽,”她起身出來,有些費力的把花盆往外挪,“梅雨季節,放這里容易淋到雨水,又曬不到陽光,會生□□病……廚房有飯菜,熱熱再吃。”
陸程禹說:“在食堂吃過了。”
涂苒抬頭看他:“那你給我打電話呀,做了又沒人吃多浪費。”
“忘了,”他又補充了句,“一忙就給忘了。”
涂苒沒作聲。
他沒話找話:“這盆里種的什么?”
“薔薇,”她答,“你們家這邊西曬,到時候葉子長起來,能遮遮陽。”她一直愛說“你們家”,之前說“你們家客廳地板放沙發那一塊兒都給磨壞了”,于是沒多久,沙發跟前鋪了一塊淺杏色地毯,后來舊的沙發罩也給換了,搭了一塊純白棉質布料,電視柜上的青花瓷盆里扔進了幾枚彩色石頭,一尾小魚游弋其中,墻邊桌上多了幾盆綠葉植物,還有一些裝著各種小玩意的收納盒……一天變一點,陸程禹起先沒在意,等發覺的時候又已經習慣了。
兩人住一起沒多久,陸程禹還發現,他媳婦兒有個特點,如果家里亂一點,她就寢食難安脾氣急躁,然后一聲不吭地埋頭做事,直到把一切收拾停當,立馬雨過天晴。
此外她還有歸納的癖好:比如所有的電器說明書和附帶的零配件要擱在特定的抽屜里;工具一定不能亂扔有專門的柜子去裝;各種文具要仔細分類放進書桌旁的收納盒里;穿過的衣物,內衣、外套、淺色和深色都要分開放置,浴室里兩三個收納籃,陸程禹有時候分不清,就像以前那樣把衣服胡亂一塞,每回被人瞧見,都被叫過去重新放好。
陸程禹對這事兒有些煩躁,又瑣碎又不自在,涂苒振振有詞:“我白天也要上班,休息的時候還不能閑著,家里是我收拾,衣服是我洗,做飯買菜全是我,請你體諒一下,珍惜我的勞動成果。”
陸程禹說:“亂一點就亂一點,又沒讓你每天打掃,太過了就是潔癖。”
涂苒說:“你才有潔癖,每天從醫院回來就洗澡,”停了一下又說,“這個習慣請繼續保持,不然我還得用消毒液擦地板家具。”
好不容易消停了,陸程禹想看會兒新聞,沙發上又是一堆化妝品,香水唇彩這個筆那個油,他沒地可坐,總算能扳回一局:“涂苒你過來看看,你的東西就可以到處亂扔,雙重標準。”
涂苒伸手扯了扯沙發罩,擺弄了一下那些瓶瓶罐罐,又撿了幾片落了半黃的大樹葉擱在旁邊,跑去拿了相機來拍照,完了遞給他看:“你不覺得這種色彩組合很有意境嗎?”
陸程禹心想,和女人較真,就是浪費時間。
夜里兩人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涂苒不愛連續劇,各種頻道隨便他轉。
涂苒看電視不是看,就是聽聽,有時候手里撈一本書來讀,有時候忙著做針線活。陸程禹見她拿了幾片色彩斑斕的花布,還有不知道哪里扯來的棉花以及硬紙板,組合組合,沒多久就縫好一個圓柱體,還帶了蓋子。她把堆在一處的瓶瓶罐罐擱進去,說:“這下好了,你沒話說了吧。”
陸程禹見她手指纖細動作靈活,忍不住夸了句:“還行,可以上臺幫忙拉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