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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苒閉著眼,將臉埋在枕頭里。
身上的重量和火熱忽然消失,只余下粘濕的汗水,分不出是他的還是自己的。枕頭上還有她忍不住低泣時留下的印記。
她想起他先前說那句話。
她稍微動了動,依然手酸腿乏,慢慢的從旁邊摸索了被單搭在身上,耳邊聽見陸程禹問:“還算完美嗎?”
“什么?”她尚未回神。
那人貼得更近了些:“你要的禮物還算完美么?”
“一般,”她悶聲答。
他一把掐住她的腰,手上加了些力道。
她痛癢交加,連忙“嗯嗯”了數下,卻不好意思說出口。
陸程禹一笑,放過她,下床,扯了條浴巾隨意圍在腰間,然后拾起床頭柜上的煙盒,抽出一支紙煙咬在齒間,拿起打火機點燃了,說:“只用了百分之五十的功力。”
她側臉看著他:“百分之百的是什么樣的?”
他站在床邊,臂膀垂下,手指從她的頸項,經過脊椎,蜿蜒而下,羽毛一般若有似無的滑落,輕輕道:“會弄傷你。”
她忍不住哼了一聲,用被單把自己裹緊了些。
他低聲笑起來,笑聲卻被一聲大過一聲的手機短信提示音所掩蓋。
涂苒仍是躺在床上,不去看也能知道,他拿了手機去到陽臺外面。
雨已經停了,太陽西斜,陽光清淡無力,透過云層灑落,欄桿上附著透亮的水珠,不時滴答作響。
她慢慢起身,穿上浴衣,回頭瞧了眼窗外,陸程禹坐在窗旁的長椅上,指頭點著手機鍵盤,嘴里咬著紙煙,薄煙飄散,灰燼積了長長一截,橫支著未曾掉落。
她到廚房打開冰箱,找了點黃油和土司片,抹勻了,用微波爐熱了兩杯牛奶。然后,她把這些放進托盤,端去陽臺,擱在外面的圓桌上,自己只拿了片面包趴在欄桿上一邊細嚼一邊看林子那邊的湖,湖水灰蒙蒙的一片,色彩盡失。
吃完了,轉身又去拿,看見手機已被人隨手擱在窗臺上,陸程禹仰頭靠著椅背,有一下沒一下的吸煙。
他這會兒很放松,或者說是身邊的這位拍檔讓他覺得放松,做的時候百分投入,完事了也不會膩著他,糾纏于那些微妙枯燥的問題,諸如“你愛我嗎”、“我是不是你心目中一直想要的那個人”或者“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沒完沒了。
想那些年,云雨初涉,著實瘋狂了一陣,愛不愛的話往往不過腦子脫口而出,后來漸漸說得少了,那人卻揪著他不放,像是一定要聽了才安心。等他敷衍過去,她又說,男人的話在床上哪能當真。從此以后,他便很少說,甜蜜語仿佛成了禁忌。那人又道,你愛的不是我,只想隨便找個女人上床罷了。他聽到這樣的話內心一陣驚悸,似乎也有些糊涂。
二十出頭的女孩子,眼里有淚,迷迷蒙蒙看著他說:“陸程禹,我和你在一起真的很累,沒有一點安全感你知不知道……”
他才從發泄荷爾蒙的余韻里回過神,驟然就起了脾氣,冷冷的看著她:“去他媽的安全感,以后別在我面前提這三個字。”
她顯然被嚇著了,立時噤聲,坐在床沿上,默默地哭。
他那時一窮二白,窮酸小子,親人突然間病故,滿腦子想的是如何多打一份工籌齊來年的學費,未來迷茫毫無定數,自己也未曾知道,要去哪里找所謂的“安全感”。他在窗前站了一會兒,稍稍平復了情緒,心下又開始懊惱,終是先低了頭,走過去摸著她的頭發,好勸慰。
后來的相處,爭執越來越多,除了上床就只剩爭吵,雙方都疲憊不堪,再見面也沒了其他語,□□變成一種負擔,直到有一天,她說,分手吧,我們不合適。
陸程禹緩緩吐出一口煙圈,見涂苒端了杯牛奶遞到跟前,他搖頭,沖她拍了拍自己膝蓋。涂苒走過來坐在他腿上,腦袋擱在他的肩頭,稍稍闔上眼。
額角碰到他略微泛青的下頜,她不由仰臉親了一下。
隨后他也稍稍低下頭,自然而然的同她接吻,整個過程若即若離,她悄然抬眼,發現他正欣賞著天邊隱隱綽綽的陽光。
陽光映著他的眸子,使它們看起來清澈又柔和。
兩人在度假村待了不到兩日,周六下午就開車往家里趕。
回程的時候,陸程禹讓涂苒開車。她一年前就拿了駕照,但是沒怎么摸車,一時忘了哪是離合哪是油門,幸而一路偏僻,很少有車輛往來,歪歪扭扭的開出幾步漸漸上了手。松了離合,添了油門,攆上前面的大卡車,卡車上滿滿堆著鋼管,管子很長,一端斜在車廂外,隨著車輪的前進起伏晃動。
陸程禹讓她超車過去,她反應慢了半拍,快到跟前才開始掄盤子,力氣又小,那些參差不齊的光管幾乎從窗前一擦而過。涂苒暗地里吁了口氣,偷眼看副駕上的人,陸程禹拽著安全扶手說:“靠邊停車。”
車停下,他下去坐到后座,說,“原想讓你開車上班,誰知道放出去又多了一個馬路殺手,過幾天我給你找個駕校的熟人,你去練兩個月再說。”
涂苒高興道:“我就知道你會讓我開,老公,你對我還是挺好的。”
陸程禹說:“我上班近,要不哪輪得上你。先別樂,練好了在我這兒考核過關才能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