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程禹站在房門外看著她。
涂苒拍去粘在手心的紙屑,頭也不抬的說:“你走吧,我想睡會兒再去上班。”她伸手推上房門,被門外的人輕輕擋住。
陸程禹按住門沿:“你今天不要上班,就在家休息,”他頓了頓,“我就說兩句話,說完你再睡?!蓖寇圩灾獠粩?,便隨他去。鬧騰了大半宿,睡眠不足情緒激烈,早已疲乏,她轉身慢吞吞的脫下外套,鋪好被褥躺進去,靠坐在床頭,低頭瞅著他落在門口的影子,。
房里窗簾閉得嚴實,光線昏弱,客廳里倒是越來越亮堂,陸程禹仍是站在門口,并未往里更進一步,他說話時語調平穩聲音溫和:“去年出國,我和她什么事也沒發生。后來寫完論文,我們那批的一起十來個人去海邊度假,本來是兩個星期,但是我只呆了兩天就提前回了。這是第一個要說的,至于那張照片,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給怕的?!?
涂苒靜靜坐了一會兒,小聲道:“她是誰?你連那個名字也不忍心提嗎?”
陸程禹聽了不由微一搖頭,側臉看了眼窗外,輕吁了口氣,轉而又對她繼續道:“第二點要說的,我和李初夏,在一起處了三年,分開四年。那時候還在上學,說句不好聽的,除了沒名分,也就和過日子差不多了……”
涂苒打斷他:“你到底想說什么?”
陸程禹輕咳一聲,過了會兒才道:“我昨天收到她的日記,看了,都是寫的以前的事??赐昴切〇|西,就像你說的,我不可能沒一點想法,關于這點我不想騙你?!?
涂苒笑笑:“是的,這個我知道,你又不是木頭疙瘩,怎么會沒情緒沒想法,何況你倆以前的感情那樣好,有想法才是人之常情,我完全能理解,非常能理解。你說完了嗎?我要睡了?!?
陸程禹向前一步跨進來,正要再說什么,奈何褲兜里的手機嗡嗡作響。陸程禹拿出來看一眼,接了,是他帶的一個學生。實習醫生提了一籮筐問題,耐著性子答了,那人還支吾著想問,陸程禹道:“我晚班,到時候再說,不太急的就別再打電話。”才撂下,手機還沒擱回兜里,又開始振動,陸程禹再接,開口就說:“你他媽大清早的打什么電話,以后沒事別打電話給我。”
雷遠在那頭一愣:“你小子吃槍子了,我多久沒騷擾你,就想跟你借個車,怎么開口就罵人呢?”
陸程禹冷著聲音:“罵你怎么了,就這樣,掛了?!?
雷遠還在那頭“喂喂”,陸程禹已經掐了電話,轉身一瞧,涂苒躺在床上,整個人縮在被子里,只留只胳膊壓在被子外面。他走過去,彎身摸她的腦袋,然后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涂苒抽回手,悶聲悶氣的說:“你們的事我很能理解,真的。你走吧,”停了數秒,又道,“她這周六就結婚了。”
陸程禹低聲說:“別把事情想得那么嚴重行么?你現在情緒有點激動,總是這么著對孩子不好,我道歉還不行么?”
涂苒說:“你在為什么道歉呢?我都不知道你錯在哪兒?”
陸程禹說:“不管為什么,你生氣總歸有生氣的理由?!?
涂苒說:“我在生我自己的氣呢,和其他人沒干系。當初第一步就走錯了,接下來錯上加錯,人做錯了事,總要承擔后果的,很正常。我自己倒沒什么,就覺得孩子可憐,我以后會加倍對他好,也不會攔著你來看他,你想什么時候來都可以,有時間就帶他出去玩玩,孩子總是要和親生父親多接觸才好?!?
陸程禹坐在床邊,把被子輕輕拉開一些,露出她的臉,說:“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和她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涂苒搖頭:“我是說真的?!?
陸程禹看著她:“你現在不冷靜,我不和你談這事。”
“就因為我現在很冷靜,很多事都想通了,也沒必要再談什么了,”涂苒閉上眼,手里揪著被子。兩人都不做聲了,不多時又聽見電話響,涂苒說:“我的,在我包里,麻煩你拿過來吧?!标懗逃砥鹕砣ツ檬謾C,看了看來電顯示,就替她接了。
王偉荔在那邊大著嗓門喊:“小陸?怎么苒苒的手機在你這里?她沒去上班嗎?她……你倆現在還好吧?”陸程禹一一答了,只說涂苒覺得有點兒累,想在家休息一天。兩人聊了幾句,王偉荔又說自己中午的飛機到,帶了不少東西,讓他們來個人接一下。
涂苒隔著電話也能聽見王偉荔的聲音,這會兒“哦”了一聲,就要起來:“我差點把這事給忘了,我去接就行了,你回去睡睡,不是還要值夜班嗎?!?
陸程禹按住她的肩:“我開車去,一會兒就能到,完了再去上班?!彼f完,起身就走,順手帶上房門。涂苒也實在累了,躺回床上泛起迷糊,隱約聽見他去浴室洗漱,然后好像還幫她打電話到公司告假,最后是出去鎖門的聲響,她胡思亂想一番,心里忽冷忽熱,越想心跳得越快,到后來困倦之極,撐不住,漸漸睡過去。
這回她倒是一絲夢也沒做,或者夢到什么也給忘了,一氣兒睡到下午,再醒來時,深秋季節難得的陽光把西邊的窗戶照得紅里透亮。她慢慢睜開眼,恍惚了半響,分不清現在是早晨還是傍晚,只聽得外面有響動,客廳里那人的動作和他的不同,細碎而磨蹭,冷不丁挑起些猝不及防的聲響。涂苒試探的喊了聲:“媽……”
王偉荔拾起才一時不慎撒落的數枚硬幣,連忙推門進來:“醒了呀,我把你給吵醒了,”她拉開窗簾,細細的打量女兒,“你怎么還是這么瘦呀,每天在家吃些什么?我在那邊就是擔心你,生怕……”她轉了話題,“你們姐弟兩就沒個讓我放心的,人家有兒有女到頭來有福享,我就是個勞心勞力的命?!?
涂苒問她:“我弟在那邊安頓好了嗎?現在怎么樣了?”
王偉荔搖搖頭:“他就是瞎折騰了,出去讀了這么多年的書,連個本科文憑都沒拿到,工作怎么好找?他現在給他什么一個朋友的貿易公司幫忙,就那點英語還能糊弄一下人,在公司旁邊租了個單間,一個月四千來塊,說是做得好有提成,誰知道呢,人大性大的,我是管不住他了,只求他別游手好閑的出去闖禍就行?!?
涂苒說:“這樣也好,反正他也不是讀書的料,才二十二歲,趁年輕早準方向,總比年紀大了走彎路再想回頭要好。他那樣個人,適合出去闖的,不吃點苦頭長不大。”
王偉荔又嘆息一回,隔了一會兒卻是笑道:“小陸現在對你還好吧?”
涂苒“嗯”了一聲點點頭。
王偉荔指著外面客廳:“我一回來就見一桌子的飯菜都用盤子扣著呢,我看他是比以前細心多了,還能做幾樣菜。”
涂苒一愣,問:“他人呢?”
王偉荔說:“送我回來就上班去了,”她看著女兒又說,“咱們女人其實要求也不高,找個條件過得去的,知冷知熱的就行了。就像你爸那樣的,雖然走得早,但是對我還是蠻好的,這輩子沒起過外心,就這一點,我也知足了?!?
涂苒披上衣服下床:“吃飯去,睡了一天,肚子餓了?!彼N房里瞧了瞧,果然看見桌上擺了好幾樣菜,案板上還有牛奶雞蛋和一些水果,想是早上在她睡著以后,他出去買回的。涂苒給王偉荔和自己盛了點飯,兩人隨便吃了些。
晚上,陸程禹往家里打電話,涂苒正好在用手機和周小全煲電話粥,所以也沒去接,后來也沒給回個話。涂苒悄悄對周小全說:“等孩子出生以后,要是我和陸程禹離婚了,你也別覺得驚訝,我先給你打好預防針了,到時候別揪著我不放四處嚷嚷?!?
周小全問她緣故,她只說:“陸程禹這人沒什么問題,是個好人,就是我們兩人在一起太累了,性格不合,處起來太累,也就是沒緣分吧?!?
周小全顯然不信:“這種理由太官方太裝13了,你是演藝圈紅人怎么地,怕人挖隱私?離個婚還用這種要死不活的說辭搪塞媒體?”她在那邊跺腳發牢騷,“這兩天怎么回事,個個不太平,一個兩個的都跑我這兒哭,好男人都死光了么?今年又不是寡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