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燼婆婆這么說,鄭菀也沒決定放棄。
她平時拈輕怕重,愛漂亮怕麻煩,可一旦決心,便不會輕易更改。尤其為了這黃符紙、符筆、朱砂,又是狐假虎威,又是威逼利誘,什么手段都使了——
“唉,又失敗了。”
鄭菀甩了甩手腕,畫符需精心凝神,為了這,她還特意焚香沐浴,誰知每每下筆,還沒到一半,元?dú)獗汩_始暴動造反。
這都已經(jīng)廢了快三十張黃紋紙了,兩個時辰都過去了。
日暮西垂,老樹昏鴉,阿娘開始喚她出來吃晚食。
“不吃了!”
鄭菀頭也不回,氣鼓鼓地道。
“……這孩子。”
鄭齋與王氏看了一眼,“我去看看去。”
他敲了敲門,見里邊無人應(yīng)答,便推門進(jìn)去:“菀菀……”
“阿耶!都怪你,我又廢了一張紙!”
鄭菀控訴般看著他,桌上的黃符紙上朱砂勾了一半,劃出去長長一道。
“……”
鄭齋不大懂他們這些修道之人的道道,哄道,“廢了便廢了,再畫不就行了。”
鄭菀看著阿耶這樣,又低下頭去,嘟囔著道:
“阿耶,對不起,我又亂發(fā)脾氣了。”
“阿耶都習(xí)慣嘍,你啊,還跟小孩子一樣。”
鄭齋撫了撫女兒腦袋,滿眼懷念,“你小時候啊,字怎么也練不好,跟狗爬一樣,氣得還把阿耶最好的一支紫金狼毫筆給摔壞了,脾氣可臭了。”
鄭菀不承認(rèn),惱道:
“阿耶你胡說!我脾、脾氣……哪有這么壞。”
她聲音弱了下來。
“想起來了?是不是?”鄭齋笑道,“阿耶心疼你,說練不會咱不練,我鄭齋的女兒不會寫一手好字也無所謂。”
“可后來啊……你這倔脾氣上來,天天在手腕上墜一個小沙包,慢慢的,這字啊,就不飄了,越來越有風(fēng)骨了。”
“阿耶的意思我明白了,方法,是不是?”
鄭菀決定不鉆牛角尖了,一擲符筆,丟入筆筒里,“走,吃飯去。”
“不聽老人,吃虧在眼前啊。”
燼婆婆在她識海里嘆了口氣。
鄭菀才不管,吃了一頓晚食,便與阿耶阿娘躺在院中的藤椅上吃茶曬月亮。
“這廚娘手藝不錯。”
“你阿娘去市集挑的。”
鄭齋難得不擺弄他那些棋子,躺著看頭頂?shù)囊箍眨斑@月亮啊,不論是凡人界,還是玄蒼界,看起來都差不多。”
“阿耶想家了?”
鄭菀若有所思地看著月亮,月華,她攤手,默默使起造幻訣。
她之前便在燼婆婆的幫助下將要訣參透得差不多,悟性又不差,只是之前在白天,她又從未引過月華——
是以失敗了許多次。
照燼婆婆的說法,即使是在白天,月亮依然存在,只是太陽光芒太大,將月亮芒蓋住了,此時月華正盛,正是引月的好時機(jī)。
元力在體內(nèi)行使一個大周天,經(jīng)過鳳瓏時,被鳳瓏涮洗滌凈,透體而出,便在這時,一縷肉眼幾乎看不清的月華同時落入掌心,被元力吸引,形成一道小漩渦。
月華輕輕涮洗過元力,鄭菀神奇地發(fā)現(xiàn),冰元力竟然在涮洗過程中,轉(zhuǎn)換成了月華。她小心翼翼地以魂識控制著漩渦,漩渦漸漸壯大,光芒越來越盛——
落在鄭齋與王氏的眼中,便是女兒掌心憑空出現(xiàn)了一團(tuán)月光,這月光初時很小,不過螢火蟲般大,繼而越來越大,最后,竟然在她掌中化成了一朵綻開的冰蓮。
冰蓮一閃便化為了瑩光點(diǎn)點(diǎn),散入空中。
夜極靜,風(fēng)微瀾。
他二人怔怔看著,只覺此景此象,當(dāng)真是窮極一生想象都見不到的美。若說從前還會想念凡間生活,此時看著女兒擁有這般神通,倒覺得——
值了。
值了。
“走罷。”
鄭齋拍拍王氏的手,指了指房間,兩人躡手躡腳地起身回房,不欲去打擾女兒靜參。
世之廣大,本該由年輕人任意翱翔。
飛吧。
鄭菀還不知父母有這樣一番心思浮動,她遺憾地看著消散于空中的月蓮花,漸漸明白所謂造幻的意思。
所謂造幻,便是造幻景,如這月蓮花一般。
她心念微動,重復(fù)起方才的舉措,不一會,又捏出一只小貓兒來。
可惜她神識有限,這小貓兒徒有其形,并無靈動,她試著指揮小貓兒去啃庭院里的梧桐樹,發(fā)覺還未靠近,那梧桐葉便裹上了一層寒霜。
只是啃半天,也沒啃下人家一片葉子。
“咦——”